莉莉沉默两秒,偏头和男友安德森对视一眼,互作勉励地点了点头,又重新看向镜头里的顾音:“音音啊,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伊顿校庆日吗?”
“当时在伊顿校园内举办假面舞会,校外的人都可以通过邀请券参加。我找安德森拿到了三张邀请券,带了你和玛丽安过去。”
顾音点头:“记得。”
6月4日,也是伊顿的颁奖典礼。
她和莉莉、玛丽安提前一天到达温莎小镇,为了观看第二天清晨少年船队在泰晤士河上的游行。
阳光刚刚升起,身穿白裤、条纹衬衫、头戴缀满玫瑰和紫丁香帽子的少年们就坐在凤尾兰铺就的小船上,在沿岸礼仪队奏响的伊顿船歌伴随下,划破缥缈雾气,朝着岸上嘉宾观礼席的方向缓缓划行。
在他们的后方,依稀能看到远处温莎城堡的圆塔。
顾音站在不远处的河岸旁,望见一线天光倾泻下来,落了为首的那个少年满身,为他镶上一层淡黄色的金边,圣洁又澄澈。
少年的身后,是莉莉当时的暧昧对象安德森,正偷偷朝她们的方向挥手。
之后的学习成绩展览,少年们换上了黑色燕尾服,胸前的衣领饰孔上缀着一朵蓝色康乃馨,高昂着头站在玫瑰铺就的长台,接受各位家长和往期荣誉毕业生的检阅。
顾音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为首的那个少年。
他的衣领饰孔上缀着红白相间的醉芙蓉,微昂着头,露出平滑光洁的下颌线和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湛黑的瞳仁在天光的映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每一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贴着她的喜好而设定。
这是顾音第一次感受到心口小鹿的波动。
她转身,试图通过莉莉找安德森询问男生姓名。
还没开口,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是在沪城的家里摆弄花草的母亲沈宛清。
“心心,我要离婚!我要和顾昭明离婚!”
她在电话那头歇斯底里喊道:“顾昭明不爱我,也不在乎我,这样的婚姻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十年前的沈宛清依旧还处在向往真挚爱情的年纪,一次次对婚姻燃起期望,为顾家生下一双儿女,憧憬着四口之家的美满生活。
却又一次次被丈夫的冷漠和忽视浇灭所有热情。
“我看不到希望,也不想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妈妈想清楚了,家族联姻本就是强求,妄想彼此之间产生爱情纯属奢望。”
“我们现在就要去民政局了,心心,你别怪妈妈,也别怪爸爸,爸爸妈妈始终是爱你的。”
沈宛清冷静下来,对着女儿说:“顾昭明不是个好丈夫,但他是个好爸爸。妈妈不会强迫你跟妈妈走,明天,明天你告诉妈妈你的答案好不好?”
顾音没应声,沉默了十来秒,等对方主动挂断电话。
“莉莉,”
她轻声问旁边的好友:“你是不是带了酒过来?”
莉莉回答:“是啊,给安德森庆祝用的。一瓶香槟,一瓶朗姆酒。”
她点头:“朗姆酒给我吧。”
莉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虽然最终拗不过,给了酒,但一直死死盯着,寸步不离。
直到安德森第三次过来邀舞。
暧昧青涩的男女在草坪上蹁跹共舞,顾音抱着开了封的朗姆酒,绕过灯串环绕的花团,走进了侧门。
后来呢,她不记得了。
只知道第二天醒来,沈宛清又一次打来电话,通知说不离婚了。
顾音扯了扯唇角,心道果然。
婚姻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契约。顾沈两家因为他俩的婚姻捆绑了近二十年,又怎么会同意因为沈宛清要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而重新进行利益再分配与洗牌。
而顾音对于伊顿最深的记忆,就是这通让她被迫见证甚至参演闹剧式婚姻的电话。
“我知道你喝酒前的发生了什么是记得的,但喝醉后的事情,远不是说冷笑话这么简单。”
莉莉忽然坐起身,神情凝重:“我和安德森曾经说好要烂在肚子里。”
“但现在你既然问了,宴学长那边也表明了态度,那我们还是决定对你实话实说。”
“跳完华尔兹后,我在舞会找了一圈,没看到你在哪,就拉着安德森四处找。”
“后花园的湖边,你唱着卡门,走到坐在湖边的宴学长面前,勾起他的下巴想要亲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