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式甲
时间:2022-01-24 17:03:34

  五师兄安慰他:“实在找不到,我们不一定用玉铁呀。金的银的也可以,不然用真玉。”

  大师兄翻出手机里的图片给他:“穗子我都定好样了。你看看……还有校服的款式,总要广袖的礼服,从来没有见过戴金戴银的,配上去不伦不类……我想刚好到这里,刚好这里产玉铁,想着咱们好歹运道师门下,总不至于这个也碰不到吧。早知道这样就在网上定一批,何必劳心劳力!”

  王观看那穗子倒精致,不是奔着大个儿去的,知道大师兄心里其实也有计较,安慰道:“这里是山玉,往西出关,那里多河玉。今天这里实在找不到,估计我们没有这样的缘法。离冬至还有一段时间呢,如果有机会也许能淘到好玉。如果实在不行,我们用普通的玉,只要是我们自己设计的,拿出去,谁敢说运道师做的东西不如人?”

  话虽如此,五师兄见大师兄始终不开心,终究还是拉着人到玉石集市上去。只见琳琅满目,各色开的、半开的、未开的玉石大大小小都摆着摊,全无章法,也有各地来的客商只管挑,也有不管不顾论斤拉车买的,也有斤斤计较一个个砍价的。只是天近傍晚,到底交易量少。也有摊贩交班交食整点货物的,预备晚上的夜市开张。

  三个师兄弟毕竟年轻,各个买了些中意好玩的石头当作玩物,没挑到好玉的郁闷渐渐消解了。王观只看得热闹,逛了两三个摊子,有个摊主正在啃馍馍,见来了四个年轻的清秀外地人,将那馍馍往摊上一指:“看货?”

  王观点头,问:“按个卖?”

  他早知道也有按重卖的,也有按个卖的。老板也没说别的。王观从他脚边的一堆石头里扒拉扒拉,最后挑出个拳头大小长方有棱角的淡黄花石头,道:“就要这个,多少钱?”

  老板比了个手势。

  王观算算昨天给曾工做的那单外快,最多只能花四成,也比了个手势。

  老板摇头。

  王观笑道:“我只有这么多。出来玩,没指望能开玉。买回去当个镇尺压纸的。您看成不成?”

  老板摇头。

  王观放下石头就走。

  老板喊:“成成成!”

  王观觉得这套路实在是老旧得不像话。钱货两清,老板还送了个锦盒给他,说:“东头那边有开玉的,我看你小哥像是有福气的,去试试,说不定开了满。”

  五师兄正好过来听见,撺掇王观去试试开玉。因他们三个人买的全是已经开了的玉,没有开过,觉得新奇好玩。王观笑笑,道:“他们都是一路的。开玉也要工费,彼此照顾生意,你们难道没瞧出来?”

  大师兄笑道:“当然瞧出来了,这不是瞧着好玩嘛。再说,拿出去是不是玉,七师兄心里不犯嘀咕?”

  王观笑道:“我的钱只够买这个石头。”

  大师兄道:“我出我出。”

  王观又笑道:“那先说好了。如果开出来什么也没有,石头算我的。如果开出来是玉铁,成色尚好,刚好给我们师兄弟几个当佩玉的,就拿去用。”

  六师兄笑道:“你的石头,开出来自然是你的。哪里就能满玉了?倘开出来只有茶盅口大小,我们将来难道一人捏着块指头大小的玉当纪念吗?”

  大家取笑一番,到市场东门边一个开玉的摊前。老板看了王观那块石头,问:“怎么开?”

  王观将他摊前挂着的广告纸看了一通,指着最细致的那个,道:“按这个最贵的开。”又拍拍大师兄的肩膀:“这位仁兄付账。”

  大师兄一笑,付了钱。

  那机器嗡嗡嗡开起来,贴着石头面皮薄薄地削了一层,水花中但见一点白色露了出来。老板嘴里哟呵了一声,又换了个方向再削了一点皮,仍是白。如此按原石大致的长方体削了四刀,皆露出白色晶莹的玉质来。老板停了机器,将石头放在水里洗了一下,只见仅仅边上削去一点,里头白花花饱满肉质。老板喝一声彩,早有周围的摊贩过来。等再开机器削了第五刀,一片喝彩之声。下了机器,用光一照——确然是块通透无暇的满玉。无人不啧啧称道,都去找原先那个卖原石的老板说道:“是玉铁啊!满的!”

  老板停了机器,问王观:“你还切吗?”

  王观不太懂,正还要问,大师兄道:“谢了,这样就可以了。”

  老板于是将玉洗净了,仔细滴了腊皮,重新放回盒子里,毕恭毕敬交给王观,全没方才接过它时的漫不经心。

  出了市场,王观才问:“为什么最后一刀不切?”

  五师兄和六师兄都笑,道:“留着边皮,要刻些什么的也好处理。已经知道它是满玉,别的留给玉匠人,将来设计上有更多的余地。”

  “哦。”王观点头。将那铁玉拿出来,夕阳下细细看了看,递给大师兄:“我看它不错,大小切成九块八块也不会寒酸。你看如何?”

  大师兄想了想,道:“不错。”

  王观道:“今天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这样一块玉铁。幸而买到了。”于是将玉放进盒子给大师兄。

  大师兄也不推,道:“价钱我按市面的给你。”

  王观笑道:“那要真这样算的话,那我光是这次来回的路费、食宿费,都算不清了。”

  冉大有顿了顿,忽然问:“你早一眼看出来那是快满玉?”

  王观再笑:“只是今天运气比较好而已。”

  这次到西京,食宿因是四师兄的由头,他一个人包了;其余路费、交通、包车、租用器械等等各项费用,都是其它几个师兄平分,王观没出半个子儿。平常师门凡有聚会活动,宿舍的水电饮水等杂费,王观也一个子儿都没出。他甚至不知道几位师兄第们是怎样瞒过他将这些费用都分担下来的,也不知道具体花多少钱。就算这次定的冬至元节礼服,也没有人跟他要过钱。他自然知道师兄弟们有钱,不差这几个钱;但是他也知道是因为他们知道他实在没有钱,所以他们才没有跟他提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