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大脑飞快地计算,只是病房里憋闷,他忍不住想从口袋里掏出纸笔来算算,没拿出纸笔——他只是在思考的焦虑之下,下意识地想找点什么。没找到纸笔,他只摸到了他一直悬在裤袋里的那块小白玉。那是他拜入师门以后行冬至元礼的礼器,因为自己身无长物,所以带一块玉铁在身上,起平安符的作用。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
他试探地问:“我给你以后,你一直都把它贴身带着?”
萧临点头,认真地道:“嗯……有时候拍戏不能带的,我会在化妆的时候把他塞进手机套里。”
手机?
“你手机呢?”
手机在助理那里呢。
王观开门,助理小北正坐在走廊上跟不知道哪个媒体电话通报萧临的情况。王观做了个电话的手势,小北会意,把萧临的手机递给王观。
王观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手机桌面还是那个画着他和萧临名阵的图片,锁屏和主屏都是。白底上,萧临的那个稳固的蓝色直角三角形特别显眼。
王观叹口气,说:“是这张符纸的功劳,它认你为主了……你可真是福星高照。”将那张纸细细撕得跟蚂蚁一般碎小,扔进了垃圾桶里。
萧临奇怪地望着他。
王观拍拍手上的纸屑:“它为你光荣捐躯了,你该让它的残骸进入该有的垃圾回收环节。”
然后他将系在裤袢上的那块玉坠解了下来,从包里拿出文具袋,打开文具袋,拿出剪刀,将系着玉的那条银色的绳子剪了。又从包里翻出针线,穿过一条新的手绳,穿进玉坠的线孔里,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些工具重新收拾好放进包里,把成果在萧临面前晃了晃。
萧临认得那条系着玉坠的手绳是他编好送给王观的。
王观牵起他的左手,将手绳套在他的手腕上,打好结。
萧临一脸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保佑你快点康复,不要再瘫痪啊骨折啊伤了残了内出血啊伤到子孙根啊——之类的。”
萧临细看那个白玉坠,原来雕着一只动物,有鼻子有眼有耳朵还有牙齿,有点像龙,大约是什么上古神兽之类的,“这是你一直戴着的?”
从去年王观开始戴它,从来没主动给他看过,他只知道是块小小的白玉,不知道具体什么样子。
“嗯。”
“给我戴着,你怎么办?”他大约猜到这玉对于王观有类似于平安符的作用,就要解开。只是右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加上他实在没什么力气,扯了扯,那个结居然纹丝不动。
“你戴着吧。你这种体质,戴这种东西,可比我有用多了。”
萧临继续扯那个结,一边找了个借口:“听说这种东西会认主,你一直戴着,给我不太好吧……”
“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你命定的另一半吗?那我能用的,你也能用——不要解了。”
萧临的手顿住,然后他笨拙地把右手放回去。
等了一会儿,他问:“王观,你信我?”
王观无所谓地说:“你不是一直信誓旦旦地说是真的么,怎么,现在要坦白都是你胡诌的?”
“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是你说的我跟夏译的事情,上次我说的是真的,你信……”
门口“笃笃”地传来敲门声,然后萧临的双亲提着食盒走进来。于是这个话题就被搁置起来。
萧临的主治医生是萧临老师的旁系师弟,两人年轻时一起在贝城合租过,结婚的时候相互当傧相,都给彼此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字,感情铁得比同门师兄弟还要亲。萧临出事居然恰好送到师叔的医院里,自家老头子虽然对他半路转行去当什么胡里花哨的明星气得不行,到底还是心疼关门弟子,一天几个电话给师弟。
晚上萧临鼻子的氧气管取下了,主治师叔开玩笑说:“可以吃些流食了,你家老头子不用追着我夺命连环扣了。都是医生,这么不淡定,有失行业水准啊。”
萧坤的司机带来一个特别大的漆盒,打开来,是六层多宝盒,放着矮矮的保温汤碗,最底下两个高杯,揭开盖子,是各色米汤肉汤热的果蔬汁。
“咱们饭店的蔡师傅做的,问过医生,都可以吃的。”李悦一边说,一边将床头调高,将床板放下来。
萧临试着慢慢半依坐起来,问:“蔡师傅?玄武路那家的蔡师傅?”
“是啊。昨天一听说你的事,蔡师傅就说可以帮忙带饭菜。刚好离这家医院近。”
“那真是多谢他了……”
萧临的病床床头一摇高,王观忍不住又是发冷反胃,到萧临吃饭的调羹放进碗里,他实在忍不住,胡乱找个借口出门,在公共洗手间又吐了一次胃水,全身往外冒冷汗。他跑到医院外太阳底下走了一圈,想买包烟抽,压一压胃里的那股难受劲,想起萧临还吊着仪器呢,于是作罢。
过了大半个小时回去,萧临已经吃完了,正劝双亲去吃晚饭。病房里多了三个年轻人,各个穿着熨得一丝不苟剪裁合体的衣服,皮肤白个子高,器宇轩昂,窗台上放着好些水果篮。
“王观回来了,让他陪我就好了,你们快去吃饭吧。”萧临说到。王观忽然见到这么多人,一下子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