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他第一次主动前来,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等很久了?”秦蝉走上前,声音竭力维持着平静。
顾让没有动,目光仍定定地看着茶几上的文件,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打电话时,我就在公寓楼下。”
秦蝉听着他语气里的冷淡,安静了很久:“你想说什么?”
“顾海予找我了。”顾让平静地说。
顾海予,寰永的董事长。
他说,他是他的爷爷。
最初,他只觉得荒诞,可当血缘鉴定结果出来,一切都是真的。
秦蝉没有诧异,仍坐在那里看着他。
顾让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唇动了动,声音沙哑:“你早就调查过我?”
茶几上这些文件上的调查日期,是顾母心脏病发住院的那段时间,也是他答应与她签订合约的那几天,更是新亚决定和寰永合作的时间。
秦蝉看了眼桌上的文件,没有否认。
她的确对顾让起过疑心,可是这疑心,在知道顾母也姓顾的时候,便被打散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天竟然这么爱开玩笑。
顾让看着秦蝉沉静的神色,静默半晌:“所以,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是顾家的人,才会和我签订了那份六个月的合约?为了接近我,促进新亚和寰永的合作?”
秦蝉看着顾让,看着他清瘦苍白的脸,看着他的眼神冷静到没有一丝波动。
良久,她收回目光,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这一瞬间,秦蝉莫名想起来温盈可的话。
他本该和合适的人,拥有一段两情相悦的爱情。
秦蝉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威胁人很没有意思,强求来的感情也很没有意思。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用尽了手段耍尽了心机,到头来还是不喜欢。
“秦蝉,回答我。”顾让沉声道。
秦蝉凝望着他:“你想听怎样的答案?”
顾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眼尾隐隐泛着红,紧盯着她:“如果寰永绝不会和新亚合作呢?”
秦蝉这一次没有开口,她只是在沉思着,大概足有一分钟,她抬头看着他:“顾让,我们把合约取消吧。”
顾让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下,死死望着她,许久嘲讽地笑了一声:“秦蝉,在你心里,有什么是不需要钱来衡量的呢?”
一顿午餐的时间,一个拥抱,一个吻,一段感情……
都可以被具象的钱所取代。
从来都是玩玩而已。
如今,没有价值了,就可以被随意抛开。
秦蝉起身走进卧室,拿出曾经签好的合约文件:“当初一式三份,律师那里,我会让他将文件销毁,这一份……”
并不厚的文件,在她的手中被撕成了两半。
纸页被撕碎的滋滋啦啦的响声,在空寂的客厅隐约回荡着。
“秦蝉!”顾让哑着嗓音厉声唤她。
秦蝉将撕碎的文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顾同学,恭喜你,自由了。”
顾让死死地看着她,就连左耳耳垂鲜红的红痣暗淡了许多。
他的眼中有自嘲,有愤恨,到最后变成浓郁的、化不开的漆黑冰冷。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秦蝉,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从没与你相识过。”
秦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个自己曾无比庆幸遇到过、被保护过的少年,在此时,说希望与她从没相识。
秦蝉将喉咙里翻涌的情绪咽了下去,而后扯起一抹笑来:“那挺好。”
顾让走了。
头也不回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秦蝉仍站在茶几前,任由空气里最后一缕淡淡的薄荷冷香逐渐散去,空气中只剩下一片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