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屿可以接受他们慢慢疏远,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接二连三地来往他的心口插刀子。
他越是依赖一个人,就会被丢弃得越快。
他走出抑郁用了整整一年,而病情复发只需要一个瞬间。
汪西泉的一个眼神就可以击垮他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骄傲。
那条曾经把他咬得鲜血淋漓的恶犬再一次扑到他的身上,而他再也没有力气把它甩开。
他躺在那里,任由撕咬。
看着自己的血流干,看着自己的灵魂被踩烂。
在那一瞬间,裴望屿碎了一地。
他狼狈地发现,原来他终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那个狂妄自大的少年不过是他营造出来的形象。
其实,他比谁都要软弱。
从汪西泉的住处出来,裴望屿浑浑噩噩走上街头。
他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还能去哪呢?
不会再有人爱他了。
他生来就是一个工具。
他只是一个好用的、值钱的工具。
裴望屿混沌的脑海中劈开一条通往过去的路。
路的尽头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
是《恋爱的犀牛》里的明明,那是他的今宵。
“今宵……”
她的相貌,她的声音,一一浮现。
对,他还要去找今宵。
他差点把这回事忘了。
他分明昨天才发了誓要守护她一辈子。
他怎么可以抛下她不管。
裴望屿急忙拿出手机给今宵致电。
而电话那头却传来她绝望的呼救。
–
久违的被水流吞没的溺毙感,时隔多年再一次涌来。
裴望屿有些分不清日子了。
好像睡了很久都没有醒。
又好像从没有睡着,被困在过去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些绝望的日子。
他可以自我疗愈不着痕迹。可是在某一些凌晨那些伤口还是会一点一点崩裂。
他以为他有一身星光就会有很多人来爱他,可是他不知道那些爱会落实在哪里。
他以为只要他强大起来,那些暗处的脆弱就会自动被光明的一面击碎。
他以为只要他试着去亲近身边的人,就会得到同样积极公平的爱意,可是他的人生被他最亲近的人亲手捏碎。
一次一次被背叛,一次一次被撕裂。
他是被放逐在太空里的飞船。
他是被压在墙角也不得不拔节生长的野草。
他是无人问津的小孩
他是不需要爱的大人。
裴望屿以为自己会战胜这一切,但是此时他发现,他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经步履蹒跚,为什么脚下仍是望不到头的荆棘路。
——今宵,我也很想走近你。
——可是这样的我,要拿什么爱你呢?
他只想给她看到他干净自然的一面,没有人会接受一个破碎的人。
没有人会原谅一个懦弱的人。
他把她推出去,自己却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