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向日葵——三文不值
时间:2022-01-24 17:15:54

  “再过两天,她就三十了。不能让她再找下去了。你过来吧。”天艮语气平稳的像是个演话剧的,完全不介意电话另一头还在叫街的骂着。
  “我不去,当着祝洁的面,喊你林博士,我做不来。”听着另一头是要挂断的意思。
  天艮镇定的补充道,“12月24号6点,剑桥市希尔顿酒店,你去约上她,再赶紧订票吧。”随后自己先放下了电话。
  天艮在剑桥的名字叫“林博士”。
  或者说,天艮来英国12年了,讽刺的是,他把这个自己曾无比恶心的名字变成了中国人的骄傲,霍金研究室里最年轻的助教,唯一一个华人。甚至把这个名字带上了《科学》。
  天艮平时很少天亮的时候离开研究室,人在国外,却十年如一日的单调点线生活,健身房,研究室,健身房……除了一个常去的咖啡店,每个月连回公寓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所以,几套运动服,一双拖鞋,和他的研究室很搭配。
  24号刚刚吃过午饭,
  天艮拨了下电话,金发碧眼的女秘书已经毕恭毕敬的进来了。
  “林博士,您要的西装,我现在帮您穿上吗。”女秘双手捧着订制的藏蓝色Anderson&;Sheppard西装,跟几年前,查尔斯王子的婚礼上,英国皇室礼服是同一个款。
  女秘书是个传统而讲究的当地人,平时打理大家去各地参加学会,根据场合,领带也选的别致。
  女秘书打好了领带结,镶边的蓝色指甲有意无意的碰到了天艮的喉结的突起,“林博士,黑色的话,蝴蝶结会显得庄重,如果是亮黑细条领带,会有些不太沉稳,您确定……”天艮打断了客观的评价,问道,“戒指呢?”
  还没开封的首饰盒递了过来,“您确定需要的只是一枚男士婚戒?”
  天艮拆了盒子,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抓起钢圈,跟戴实验手套似的随意的套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天艮自己换了皮鞋,接过风衣。拉开抽屉,又往兜里塞了几件东西,跟秘书礼貌道谢后,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走进美容室之前,天艮似乎都忘记了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照得镜子了。
  再出来的时候,时间也还早,刚刚过了下午茶。
  一番得体收拾之后,鼻梁高挺,肩宽腿长,让亚裔人很难驾驭的Anderson&;Sheppard在天艮身上得体大方,超逸脱俗。走在街上,让迎面过来的各种肤色各个年龄的女人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剑桥市的希尔顿酒店不是高楼大厦,还保留着欧式的传统建筑风格,是个幽雅怀旧的好地方。
  天艮,早早到了,没去预订餐厅,坐在了二楼窗边。
  四点一刻,从窗边,看见那个跟到了英国寻了他十几年的祝洁走了进来。
  此时,还没有日落,看见祝洁在透着天窗能看见晚霞的中庭坐下了。
  “这个傻女人。”天艮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再去想了。
  天艮,不愿意再回忆了,回忆祝洁跟大家一样,开始叫他“天艮”了。
  天艮其实喜欢祝洁这么叫自己,毕竟天艮本姓梁,想到梁祝两个字,即使别人不拿来取笑,也还是晦气。
  天艮,曾是他们高中的学霸,物理金牌得主,大高的荣誉,渤广的骄傲。
  天艮,曾是他们高中的男神,运动会上的灌篮高手,文艺晚会上的吉他手,少女们的心之所向。
  天艮,更曾是跟祝洁许下不离不散诺言的那个只属于祝洁一个人的“他”。
  可是,从迈进高三教室的那天起,天艮就忽然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好找的人,无外乎三种,
  一种是心有所向的海底捞针,只要你苦苦寻求,豁出去精卫填海,或许会有尽头。
  一种是心无所向的漫步天涯,偶尔会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幸运。
  还有一种,往简单里说跟儿时的捉迷藏很像。
  一个在找,一个在藏。
  如果藏的有些头脑,不想被找到,即使近在咫尺也可以一辈子藏下去。
  祝洁是个固执的女人,从高三找到了三十。
  从连手机都没有的年月,找到了互联网腾飞的年代。
  如果这么找下去,是一种痛苦,
  每天看着这个人,一直这么找下去,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天艮坐不住了,放心咖啡,从楼梯走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了一幅他没戴过的黑边眼镜。
  太想看看眼前的祝洁什么样子了,明明天艮更怕四目相对那一刻。
  “这个傻女人,连头都不敢抬,”天艮心里还是很遗憾,
  但映这夕阳,祝洁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却没有逃过天艮的敏锐的眼睛。
  天艮决定早点儿结束这个画面,
  “嗨”,愣是先装腔作势的用英文打了个招呼,客套了几句。
  果然,祝洁没回答,反而轻轻闭上了眼睛,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天艮刻意扬起头不去看,
  “这么巧啊,出差过来几天,林宽说你也在这儿。”天艮改口中文了。
  “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也没人告诉我。”天艮不等女人回答,又是一句。
  看祝洁只轻轻摇了摇头,
  忽然抬起头仔细看了过来。
  天艮右手紧了紧领带结,自己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把菜单递给了祝洁。
  “边喝点儿边等林宽。”天艮晃动着左手的银色婚戒,在夕阳的折射下格外刺眼。
  “怎么不说话?林宽说你突然找我?”天艮继续问。
  “有事儿求我,说来听听,同学一场,差不多的就帮你一把。”天艮合上菜单,为了让自己继续演下去,先要了两杯马天尼。
  “你不会是来找备胎的吧。这个我可帮不了噢。”天艮的冷笑话让场面更冷。
  “天艮,你失忆了吗。我一直在找你,你,”祝洁终于开口了,
  天艮不敢听,赶紧打断了。
  “停,停,打住。”天艮做了个中止的手势,“你不会想把傻乎乎的那几年过家家拿来说事儿吧。”
  天艮举杯点了下头,自己先抿了一口。
  “中二嘛,那不是说喜欢个女生比打嗝放屁次数都多。你可别告诉我你还当真了哈。”天艮没有看祝洁,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你要是真没人要了,偶尔来找我求个刺激也不是不行。都身在国外嘛。”
  这句还没说完,就被刚赶过来的林宽一拳打在了腮上。
  林宽本来就是一身运动服,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进门的时候就被两个门卫盯着,这一拳下去,马上来了两个人要把他架起来。
  天艮摆手示意没事儿,两个人才退后。
  “你说的是人话吗?”林宽一把抓紧了天艮的领带。
  “你最好看看场合地点,也三十的人了,别总那么猴性了。这毕业都十几年了,我给你们面子,过来见一面就够意思了。”天艮更是句句不饶人了。
  “有事说事儿,没事儿叙旧也行。如果拿以前过家家的话,想在我这儿企图什么。就省了吧。彼此都有家有室了,说出来都尴尬。”天艮最后这句是追着祝洁要躲开的眼神,狠狠的说出口的。
  做到了,蛮不讲理,胡搅蛮缠,天艮心里松了口气。
  即便这样怎么对面的傻女人还是一脸的安心。天艮有些慌了。
  忽然看见祝洁站了起来,有些摇晃。天艮握紧拳让自己不动。
  看见林宽已经扶住了祝洁。
  “既然都赶时间,我就先告辞了。不用送。”天艮说完,抬起左手,又刻意挥了挥那枚戒指,没回头径直走了。
  祝洁让林宽陪着喝到了半夜。
  “祝洁,生日快乐。”林宽举杯。
  “你说什么,生什么?”祝洁只觉得两个太阳穴要鼓起来了,耳朵像是自己飞走去潜水了,除了哗哗海浪声,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祝洁趴在了桌子上,林宽才把她抱了起来。
  走到门口,服务生礼貌的递来了一件Anderson&;Sheppard风衣,
  “先生,刚才先离开的先生让转达您,房卡在衣兜里。”说着,帮林宽披在了肩上。
  林宽从出门连衣服都没换,更别说准备什么风衣了,这不是他的风衣。
  已经这个时间了,剑桥市,对林宽而言,是人生地不熟。
  把祝洁抱到了房间里。
  林宽这才松了口气。
  一晚上看着祝洁喝到自暴自弃,林宽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林宽,是你吗。其实他说的对,我就是死心眼,没人要。”祝洁嘴飘了,就几个字都说的费劲。
  “不是。”林宽说。
  “不是什么,你不是林宽吗?让我”祝洁说着就扑了上来,
  凭祝洁,即便使了全身劲儿,也是推不动林宽的。
  林宽躲了几次。
  “看来,真是没人要了。”祝洁说着自己边哭边笑了起来,
  又扑了上来的时候,这次林宽没躲。
  林宽虽善酒量,但喝的只比祝洁多,不比祝洁少。
  此时又只穿了一套运动装过来。
  却被祝洁一双醉的白里透红的手盖了过来,
  青葱般细长的手指,把林宽的手轻轻掰了开来。
  染红了的眸子,透着清澈,透着戏谑,
  瞪大了又弯成了月牙,直直的看着林宽,直到把滚热的唇贴了过来。
  林宽已经躲到了极限,这次迎上了唇。
  贴上双唇,看见祝洁真的醉了,已经闭上了眼睛。
  林宽还是克制的伸出了手,轻轻卡在了祝洁的脖子上。
  把祝洁平放在了床上,林宽没再敢多看一眼祝洁在身边熟睡的脸。
  林宽轻轻起身,披上风衣,打算去门口抽支烟。
  习惯性的一摸兜,熟悉的字体:【你还不能照顾她,明天离开英国。】
 
  前奏
 
  
  第121章终章前奏 20年的重逢
  林宽在回程的飞机上,打开电脑,把风衣兜里一个不明所以的USB插了进去。
  竟然是一部文艺片子,片名叫《五朵向日葵》。
  林宽没忍住一下子乐出声来,把坐在旁边的洋老头吓了一跳。
  “这年头,给我个文艺片安眠啊,正好睡上一觉。”林宽想着,座椅往后一躺,摆好了睡觉的姿势。
  果不出林宽所料,开篇就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文青调子。
  可画面一转,林宽猛然跳起,让旁边的洋老头愣是把放在嘴边的咖啡实实惠惠的扬了自己一身。
  洋老头顾不上烫,也顾不上擦净身上的咖啡,张着嘴合不拢了。
  盯着旁边30上下的年轻人看着电脑,又哭又笑,鼻涕眼泪大把大把,简直要淋湿了电脑键盘。
  老头忍不住,伸过头来看了看,听不懂汉语光看这不动的画面,也知道这是个跟不上时代的文艺片子。
  看看画面,再看看林宽,目光交换了几个轮回,老头心里总结了,这年轻小伙子,该是病了。年纪轻轻,可怜。
  老头的总结不差。
  林宽,十几个小时反复放着同一部片子。
  黑猩猩般喜怒无常喜极而泣的表情变化时时重播。
  因为,
  画面上有个他熟悉而一直挂念的面孔,夏雨。
  看到片尾,林宽知道,夏雨有了新的名字,刘念。
  ……
  2020年2月14日
  “妈,今天雷雷文曲星中文课,之后是空手道,你跟爸能去接吗?我晚上有个高中好友聚会。”祝洁边夹睫毛边搭腔。
  “这些年也没听你提高中的事儿了,既然是孩子妈了,过去的就放下吧。”姥姥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回来了,去吧去吧。雷雷,我们接去。”对临时指派尽管也习惯了,可这次不是工作,同学聚会几个字样还是让孩子姥姥有些意外,心里矛盾,自然话里便夹杂着一份语重心长。
  大半年没用睫毛膏了,对着镜子,有些手抖。
  祝洁从每天匆匆的工作妆差点儿又习惯性的挑尖了看起来更犀利干练的眉峰。
  又刷上一层按咖啡色的眉影,再看看镜子,拔尖儿的眉峰遮掩了下来。
  镜子里瘦俏的瓜子脸,稍稍上挑的眼线,一双丹凤眼很容易遮掉眼角边轻轻跳起的鱼尾纹。
  祝洁把熟悉的唇线笔轻轻放下,平日里的迪奥太过庄重,打开了回来路上新买的新款香奈儿酒红色口红。看看镜子,轻轻在颧骨侧边打上腮红,用力上挑了嘴角,给了自己一个有力度的镜头笑。
  “小洁,你爸说看了下雷雷的课程表,今天这俩课,一个是取星考试,一个外籍教练评级课,俺们怕听不懂课后老师给的作业什么的啊。怎么弄?”突然,孩子姥姥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那,还是我去吧。”祝洁想了想,答道。
  雷雷出生后第一次回国,快六岁了,听还可以,能说的中文很有限。
  偶尔姥姥姥爷去曼城住上一个月的时候,雷雷才有汉语环境。
  平时祝洁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外籍家庭在曼城只能雇佣当地的钟点工。所以能说汉语的机会少之又少。
  游泳,击剑,马术,凡是当地孩子在学的,祝洁都陪着雷雷一起学一起玩一起晋级。
  祝洁希望雷雷见到爸爸的那一天,让爸爸看到,雷雷也是一个像当年爸爸一样强壮的小伙子。
  同时,祝洁也把自己喜欢的,带着浓厚国学的琴棋书画,言传身教所有都想送给雷雷。
  祝洁想把雷雷的生活填的满满的,让他感受不到没有爸爸在身边的空缺。
  祝洁3个月前收到了林宽可以回国的消息,毫不犹豫就辞掉了在英国拼打了多年,才争取到的投行项目经理的职位。
  刚刚开了自己的小公司,这个月签下的单子恰好交完雷雷各种课外班的费用。
  突然没了可观的稳定工资,祝洁知道老母亲也舍不得她一个人攒下的这些心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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