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眼下常年的青色，我垂下眼，语调上扬。
“硝子硝子，我最近学了套按摩手法，试试吗！”
“嗯？可以。”
这两年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忙，我能感觉到悟在做些什么，便不去打扰。
现在还不需要他的帮助。
但好像过了头。
被出差回来的少年人抱在怀里时，我还是懵的。
“悟？”
但同时，我迟钝地察觉到他的不同。
肌肉、骨骼，不管是哪个都有了微妙的变化，足以告知别人这位少年正向着大人转变。
本想挣脱，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吸气。
“唉……让我靠一下。”
我下意识拒绝，“别闹了，悟，快放开。”
许是太久没有亲近，这个距离让我不自觉想去远离，而和以前不同的细微差别让这位少爷顿时不满起来。
他开始撒娇了。
这下那点大人的微妙感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收到他的委屈，我有点愧疚。
他是五条悟，她不该忽视他的感受的。
杰离开了，他不能再……
“放心，你这个笨蛋。”敏锐察觉到少女的心思，五条悟有点后悔，他大手压下来，不算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一切都会变好的。”
墨镜下的眼神柔和了些许，细碎的雪花化为了潺潺溪流。
这或许是一句大话，但现在经由五条悟说出，竟变得十分可靠。和以往不一样，这份安心感不是来源于他的实力，而是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
一种更为内敛成熟的‘大人感’。
我的心率有一瞬间不齐。
岁月带来的成长不容忽视，许久未见的杰是否也是如此呢？
只是一个念想，没想到很快机会就来了。
是美美子和菜菜子，杰当初救下的两个孩子。
即使我从未刻意避开，但这两年依然没有再次遇到有关夏油杰的人和事，像是被一双手无形隔开。
所以在见到那两个女孩时，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手下的咒灵见此情形打算逃走，可惜的是，还没走几步就随着一道亮眼的刀光消散在空气中。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糖放在她们的手心，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收了糖，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夏油大人请您过去。”
“好，麻烦你们带路了。”
果然，不是特意寻找，我们根本碰不到一起。杰让她们两个找我，是打定主意我不会拒绝了。
恃宠而骄这个词不知怎的突然浮现在我的脑中。
将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念头打散，我跟随她们来到了一处十分华丽的建筑。
难道这就是盘星教本教？和想象的差好多，杰的品味倒是让我出乎意料。
往里面走，进入一处庭院。
小姑娘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留我一人站在门外，到底不太有推门的勇气。
直到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闷声咳嗽。
“杰？”
“咳咳……”他直起身坐了起来，闭目摁着脑袋沉声问：“谁？”
空气有一瞬间静止，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直直看向门口，和我的视线对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来了？”他一脸惊诧，细长的眼微微睁大，几缕黑发贴面垂下，配着一身白色里衣，倒是多了几分可怜可爱。
当然，我是这样认为的。
“？不是你叫我的……”
话一出口，我和他都反应过来了，应该是小姑娘搞得事。
我慢慢吞吞进去，跪坐在旁边顺带给他倒了一杯水。
对于一些事情的把握，让我此刻得以平静面对他。
他好像也有点奇怪于我的态度，但没说什么，只接过杯子默默喝了一口躺下了。
也没赶我走。
良久，我主动开口。
“怎么突然生病了。”
这属于没话找话的典型，好在对方愿意接茬。
不过我也真的很好奇，因为咒术师感冒的真的很少。
“不过因为一些杂事罢了。”
夏油杰侧躺着背对着我，后侧的长发目测到了腰际，发尾微卷散开，看得我想伸手缠绕住那些发，细细把玩。
是因为太久没见吗？杰和我印象中的感觉不太一样。
就这样说了一会话，最终以怕过病气为由，我被请了出去。
重见天光的瞬间我有种恍惚感，实在是那么弱势的夏油杰太少见，甚至说，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暗自记下了路，我抬步跳上屋顶，几个瞬息就不见踪影。
屋里静悄悄的，连先前时不时的咳嗽声也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杰哥，我就看你演。
夏油杰：想见她。
美菜：！明白了。
秋：……是美男计！/惊觉
第34章 34
不过是见了一面，人就已经连续几天出现在了梦里。
夏油杰听着下面人讲话，心思已经游离开来。他告诫自己不去在意不去想，行为动作尚且能压制的住。
可思想呢？
你没救了，夏油杰。
即使对方没说过要他回去，他还是下意识把人当成联系的纽带，依靠着那一点点微末的情感，来延续那些过往的见证。
就这样一直看着他吧，看看他的转变，他的成长……
——他创造的新世界。
这会让他有种错觉。
自己好像没那么孤单。
不是被人簇拥就热闹，那些追随者或许永远不会触及他内心深处的东西，那里面只有特定的人手里有钥匙可以打开。
但对方会在意这把钥匙吗？这么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磨殆尽，世间万物的情爱大多如此。
那天少女的态度已经验证了这一事实。
他知道自己心有犹豫，当初的叛逃也只是杀了些无关紧要的人。
——想回去吗？
——从不。
那一张张鲜明的笑脸还会浮现在脑海。
但也只是如此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为了美好的未来新世界，为了大义，这些都是必然的。
……或许也为了他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这次就当是最后一次放纵，不会再有下次了。
可惜他错估了一件事，他们可从未打算放弃他啊。
这两年毫无交流不过是为了最终目标，那些曾经的回忆困扰的从来不只有他一人。
不过夏油杰不知道，于是他抱着这种想法，在对方再次找来时，果断回绝了。
隔着门板，他似乎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离去。
听声音应该是生气了，步伐急了很多。
夏油杰发散自己的思维，下意识想着。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啊，我又在想她。
为了不把这变成一种执念，夏油杰努力克制着。他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绝不允许自己露出那种丑态。
吃了闭门羹的我气呼呼走出盘星教，但这不是生气的原因。
我为什么生气？
气他的不在意，他的离去，他打算一个人吞咽苦果的决心。
气他像珠蚌一样好不容易发现有一丝丝缝隙，等再次碰触时发现早已悄然紧闭。
或许，需要一点点挫折，才能让他软化下来。
……
还是算了。
这种驯。服意味过浓的想法被我深埋心底。
可是他这么伤我心，动用一些小手段也无所谓吧。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对他好罢了。
杰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一个美好的新世界吗？那我努力给他就是了，但作为回报，他需要回到大家身边好好活着。
我只求这个。
当然大家的力量必不可少，每个人有自己的方向，我要尽全力完成我能做到的。
为此，不顾一切也要达成所愿。
既然他拒绝见我，那我直接攻过去吧。
*
强者施爱。
我瞥了眼他身后的牌匾。
见我暴力闯进来也不曾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那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讨厌模样，笑着和我打招呼。
但很快，他的表情一变，后仰躲过了我突然上前的攻势。
夏油杰站了起来。
“换个地方？”
我点点头。
回合间毫不意外感受到他的力度，比之前更强了。
因为互相知道对方的实力，因此没有过于拘束自己，但还是默契地没开术式。
目前看来，我的体术还是有所欠缺。
……
我倒在地上，游云的主人顺势压下，冰冷的咒具隐约触碰着脸颊皮肤，下意识偏头却被钳制着下巴转正。男人黑发散落，偶有几缕戏弄般拂过面额，带起丝丝痒意。
这一刻开始，仿佛身份对调。
直面着夏油杰，他脸上的笑意此刻在我眼中也变为了嘲笑。见我眉头紧蹙，他笑意更深，手上却是温柔体贴，我感受到两侧凌乱的发被轻柔顺到耳后，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我并不理解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眼睫轻颤终究放松了被压制着的手臂，询问他。
“你想要什么？”杰。
我将称呼咽下，显得更为强势一些。
在他面前防备心满满的样子反倒是让夏油杰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
有点恼怒。
身为叛徒的你，凭什么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同我调。情？
想法一出，我愣住了。
我以为能控制住自己，自以为理解他的苦痛折磨，可在面对他这种态度时还是会把他当成我们之间的背叛者。
原来我心里一直是这么想杰的吗？是为了三年，还是大家努力的白费而迁怒于他。
……这样的我，虚伪的令人厌恶。
夏油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身下的人不再是那刺猬模样，反倒是一副任别人为所欲为的样子。
包括他。
心中的痒意让他拿着游云的手在暗处忽然动弹一下，张嘴正要开口，对方却先开了口。
“你会回来吗，杰。”
我迫切需要他能回应，之前说不出的回来二字在此刻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管如何，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吧，好让我的心不再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语。
“放心，秋。”
夏油杰靠的越来越近，淡色的唇一张一合吸引人的全部视线。
“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有事的。”
他低下头看着我，和翠绿相对，沉静已久的紫色眼眸闪动着别样色彩。宽大冰凉的手贴上我的脸颊，唇齿起合间不知是哪来的香料气息，丝丝缕缕袅绕着将我包裹。
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法跳出的一瞬间就随着香气散去，我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直至闭眼，下一秒略带凉意的唇轻轻触碰皮肤，而后不紧不慢地退开。
“回去吧。”他说。
眨眼间那股香气已消失不见。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只觉这个男人如同一个幻梦，在这午夜时分带着满身香气背月而行，离去时又只留清冷的月色洒落一地。
夏油杰。我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
但是。
动摇了吧？
这样的话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
第35章 35
杰的自我判断和价值来自于旁人，从来不是自己，毫无缘由将道法准则强加在自己身上，不断将自己改造成靠近准则本身，即使身体本能感到厌恶也不停下，最终得到的不过是毁灭。
他用大义说服悟不也正是在说服自己吗？
自我被埋藏，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所坚持的理念是错误的。我明白信仰崩塌是他态度转变的原因，可人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自己呢？
人才是一切事物的主体。
杰活的太累了，这样下去，唯有死亡是他的解脱。
……
可我不想他死。
我不想那个会帮我梳头，用虹龙带我飞，笑着对我说话的夏油杰就这样死去。
我想跟他说。
不要对自己这么严苛，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这套准则源于人类本身，不应该凌驾于人类之上。
先前从禅院老头那得来的符咒早被硝子解析，后期硝子又加了点东西在上面，现在的话会有些控制人心效果，用来下心理暗示应该很不错。
我打算带着去见杰。
他透出的一丝动摇让我有去试试的心思，总不会更坏了。
对同伴使小心思还挺不好受的，我已经有点等不及要立马去见他了。
大概还有几天才能进入最后阶段，我忍耐着，以至于显得分外焦急不安。
“去吧。”
“硝子？”
硝子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我看着她身上皱起的白大褂和眼下青黑，瘪了瘪嘴，拿起那冰凉的小手贴在脸颊。
“……谢谢。”
她的纵容一如既往，温柔到了我的心。
我好幸运，能遇见她。
脑海里又想起令人生气的某人。
如果这次成功，我看他有什么借口离开！
话是这么说，也不光嘴硬，还是要行动起来。
*
几天后的一个几近清晨的夜晚，我来到了盘星教。
门口的人看上去认识我，迷迷糊糊看了我几眼，突然瞪大眼睛，将我放进去后脚步匆匆离去。
天未亮，四周寂静无声，我望着天色平复自己，等待夏油杰出现。
过了一会儿，主人慢悠悠走来，看上去精神很好，丝毫不见半夜被人叫起来的倦意。
我低下头摸了摸红月。
后面教徒看着自己教主急匆匆出门，又在花园徘徊好几圈这才进屋，不由得暗自咂舌。
夏油杰看上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喝茶的手也十分稳妥，只有他自己知道，手放下的那一刻，止不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他想。
明明之前已经警告过了。夏油杰看似叹息了一声。
“杰，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情。”我在他放下茶杯那一瞬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