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阿政从温暖的房间里醒来,他在柔软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懒懒地不想起床。赵王宫的宴会是在下午举行,多睡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吧。
阿政正这样想着,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门被打开,赵姬带着一阵香风闯了进来,把阿政搂进怀里:“政儿,你醒了,你怎么不让女婢抱着你睡?”
赵姬身上的香粉味儿让阿政鼻子有点不舒服,他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解释道:“阿娘,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睡觉啦,况且我都八岁了,怎么还能让人陪着睡觉?”
赵姬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就算是抱怨也像是在撒娇:“我的政儿才八岁,还是个稚童呢,万一从床上滚下来怎么办呀?”
阿政有些无奈,干脆转移话题:“阿娘这么早来我的屋子是有什么事吗?”
赵姬被他提醒,想起了正事:“昨天夜里我已经命人紧急缝制了今日宴会上你要穿的衣裳,政儿快起来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原来就为了这件小事,阿政拖长了声音,应道:“好——”
他从矮床上爬起来跳下床,几个女婢已经捧着托盘在旁边等着了。阿政张开双臂,任由女婢在他身上摆弄帮他穿好衣服,系上腰带。
赵姬替儿子整了整腰带,笑道:“不错,政儿穿着这身很是威武神气。”
阿政甩了甩宽大的袖子,皱着眉:“这袖子也太长啦,倒不如之前的短衣行动方便。”
“胡族蛮夷才穿短衣左衽,我的政儿是秦国公子,怎么能和那些贱民穿一样的衣服。”
阿政微微皱起眉,他记得吕阿翁和他说过,赵国正是因为之前的赵武灵王学习胡服骑射,才使得赵国国力军力大增。秦国地处边陲之地,北边同样与匈奴异族接壤,在服饰上也不如山东六国讲究,想来必定也对服饰进行了改良。只是君王之间,两国见礼,服饰才繁琐些罢了。
他拉住赵姬的手摇了摇,劝道:“阿娘,你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好好好,既然政儿不爱听,那阿娘就不说。”赵姬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又替阿政整理的袖子和领口,“政儿走几步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
阿政依言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最后站在赵姬面前道:“阿娘,衣服很合身,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赵姬便让女婢上前将政儿身上的礼服脱下,换上常服,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等政儿洗漱完过来陪阿娘用朝食吧。”
阿政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青盐磨牙,细纱洁面,阿政在女婢的帮助下打理好自己。
女婢送上了装在青瓷瓶的羊脂:“公子的手尚有冻疮龟裂,涂些羊油防冻吧。”
装着羊脂的青瓷瓶小巧玲珑,倒是惹人怜爱,他看了一眼面前俯身半屈膝的女子,问道:“这是谁准备的?”
女婢答道:“奴回公子的话,这是吾家主人见公子手上有伤,特意准备的。”
阿政回忆了一下,昨天和阿娘重聚太过匆忙,倒是没有注意他屋子里的这个女婢是谁送来的,但想来应该是那个年轻人才对:“你家主人叫什么?”
女婢答道:“奴只知道主人姓李,旁人称呼主人为李郎,却不知主人名讳。”女婢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眼小公子:“羊脂需要揉搓开才有效果,公子现在要涂抹吗?”
阿政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等吃完朝食再涂吧,省得弄得一手的油。”说着便前往赵姬的屋子陪她吃饭。
阿政坐在小几前看面前上的食物,一块炙肉,两个鸡卵,一碗牛乳,还有几碟肉酱,比起他在破茅屋的伙食自然要好上许多。赵姬面前也是差不多的食物,她取了一枚鸡卵剥了皮递给阿政,看着儿子消瘦的小脸,眼中含着泪:“我儿受苦了,来,多吃些。”
阿政接过鸡卵,轻轻咬了一口,蛋白滑嫩,蛋黄粉糯,入口即化:“谢谢阿娘。”
“咦,崽崽,你在吃早饭啊?唔,我看看,有蛋有奶,挺丰盛的嘛。”林橘的声音响起。
阿政嘴里嚼着鸡蛋,面上不动声色,在心里回答她:“阿橘,你醒了?你早上吃过东西了吗?”
“酒店的外卖还有路上,”林橘打了个哈欠,“崽,那一叠子黑黑的是什么东西啊?”
阿政看了一眼,大概能猜出是一种肉酱,但具体是什么却并不清楚,于是他问了赵姬。
赵姬笑着答道:“这是蚁酱,是用蚁卵混着青盐和茱萸腌制而成,将它涂抹在炙肉上吃,最是鲜美不过。政儿需要阿娘帮忙取一些吗?”
阿政立刻摇头,喝了一口牛乳,继续嚼嘴里的鸡蛋。
林橘吃惊道:“崽崽,你们居然还吃蚂蚁卵吗?这也太黑暗料理了吧。而且我看桌上的那些肉酱好像还是生肉做的,崽崽,你最好少吃一点哦,生食里面的细菌和寄生虫超级多的。”
阿政在心里应道:“我知道啦。”
“崽崽,你要多喝点牛奶,多吃鸡蛋和肉,努力长高呀。”
“好。”阿政吃完鸡蛋和炙肉,捏着鼻子苦着脸一口气喝完牛乳,长长得呼出一口气,他对着赵姬道,“阿娘,我先回屋子了。”说完便冲了出去。
赵姬来不及伸手拦下他,坐在位置上,有些落寞,小声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能陪阿娘多呆一会儿呢?”
阿政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边欣赏吕阿翁送给他的秦弩,一边伸出手让女婢给他涂羊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