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想了想,答道:“约摸需要三个多月,如果一路赶紧赶慢不出任何意外的话,至少需要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冬日积雪融化,春芽早发。
阿政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请先生在这两月之内教会我秦国的文字,我一定会用心学的。”
“不敢当公子这一声先生,臣下不过尽力而为罢了。”李斯将手上的书简放到公子政的怀里,“那这剩下的书简,公子还要继续学吗?”
阿政点头,眼神坚定:“做事总不能半途而废。”
“那好,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请公子不要抱怨辛苦了。”
在马车上教学并不是一件方便的事,虽然阿政一行人走的是官道,但并非一路平坦,马车在行驶过程中多有颠簸,导致李斯没办法教阿政具体书写秦国的文字,只能先从秦国的历史慢慢向他讲起。
中午车队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将士们在马上啃了干粮,而阿政和赵姬也只是匆匆在车上吃了夹着肉干的厚馕。
车队一路前行,等到傍晚,日头向西,天色变得昏暗无法继续行进,那位身着铁甲的蒙将军才吩咐将士们安营扎寨。而阿政也终于有机会从马车上跳下来,缓解一下被颠簸得七零八碎的小屁股。
李斯从车上缓缓走下,看了眼在马车边跳来跳去用小手捂着屁股的公子政,这时才有了眼前这位只是个八岁孩童的真实感。
正巧蒙武将军带着人走过来,他向阿政行了一礼,问道:“公子,这一路上的颠簸您是否还能适应,需要臣下命人放慢行军速度吗?”
阿政连忙放下捂着屁股的双手,回了一礼:“多谢将军体贴,请将军不用管我,我可以接受这个行军速度的。”
蒙武见公子政这样活泼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家中不成器的长子,他笑了一声,温声向公子解释道:“如此便好,如今还在赵国境内,所以臣才命人如此急行军。等到了秦国境内,公子和夫人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阿政点头,应了一声好。
晚食是在帐篷里吃的,阿燕带着几个女婢去取了热汤和烤肉,虽然没有之前在邯郸驿站里吃的那么精细,但味道还算不错。赵姬似乎是因为坐了一整天的车,整个人有些恹恹的,用过晚膳之后就早早回自己的营帐休息了。
阿政的帐篷和赵姬是分开的,用过晚食之后,他就等着李斯来给他上课。
李斯进帐篷的时候,四个角落已经点起了火把,中间点着油灯。他手上拿着一个小沙盘和一卷书进了帐子,将沙盘和书简放在小几上,开始教阿政识字。
他在沙盘上写下一个字,字形像是一双手持杵舂禾谷的样子,他指着这个字问阿政:“公子可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阿政摇了摇头。
李斯道:“这是‘秦’字,上面是两只手拿着杵,下面是两棵稻谷,意喻着这是土地丰饶、物产丰富之地,这便是秦国。”
“我只知道秦国兵马强健,尚武之风尤胜,”阿政歪着脑袋看沙盘上的那个字,有些迷惑,“原来秦地还擅长生产粮食吗?”
李斯笑道:“秦川古地,向来便以粮产丰厚著称,不然秦国又怎么能养活百万强兵?”
阿政解了疑惑,点点头:“请李郎继续说。”
李斯又在沙盘上写下一个字:“这个字公子可认得?”
阿政点点头:“这是我的名字,政。”这个字的秦国文字的写法倒是和赵国的差不多。
李斯道:“‘政’字从攴从正,手持器械,主征伐夺掠,臣下敢问公子,是谁为您起的名字?”
阿政右手抚摸着沙盘上的“政”字,回忆道:“因为阿娘是在正月的时候生的我,所以她原本给我的取的名字是‘正’,后来阿父觉得这个字过于中庸,便又把我的名字改成了同音的‘政’字。”
李斯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那位一鸣惊人的太子异人居然对自己的儿子抱着这么大的期望?而吕公又在这期间做了什么?他醒醒神,继续为阿政讲解起来。
……
夜色渐深,营帐外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士兵在来回走动。李斯已经回自己的帐子休息了,阿政躺在榻上,可以听到屏风外守夜的女婢轻微的呼吸声。
林橘的声音悄悄响起:“崽,原来你是正月出生的啊?那你的生日过了没有啊?”
阿政笑了笑,道:“阿橘,你和我相遇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生日哦。”
“欸!那不是还要过好久才能给崽崽你过生日,好可惜哦。”林橘的声音充满遗憾。
“嗯,那等我下次生日的时候我告诉你一声。”
“好的好的,崽,到时候阿妈请你吃生日蛋糕。”
“嗯,谢谢你,阿橘。”
第二天清晨,众人用过朝食,车队又重新踏上行程。
李斯照旧上车为阿政讲解秦国诸事,并且给他一卷《诗经》作为新的识字工具。
阿政对此适应良好,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李郎,之前你不是在邯郸城北赎买了很多为奴的秦人吗?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回秦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