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私底下和他讲过这个事情，希望他更加考虑自己的身体，可是他却捧着猪肝粥憨憨地笑道，“嘛，如果我的一点点血可以让他们活过来的话，我觉得很值得啊。”
你明明曾经说过不想让他以牺牲自己身体为代价来救治病人这种话，可是现在还是不得不把他请了过来...你不敢冒险用其他人的血。那一瞬间，你觉得自己真的是既自私，又虚伪。好在小酒井医生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急匆匆地跟着士兵过来，坐在重力输血器面前，把手臂交给你，露出了他一贯的温柔微笑，“嘛，就拜托XX医生你了！”
你强忍住内心的愧疚，勉强对他扯出了一个微笑，把针管刺进他的手臂取血，又把血包里的血液输给利威尔。
救活利威尔的代价是小酒井武藏的半条命，你在那一刻相当反感这样践踏自己生命的利威尔，更反感…那个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活的你。
最后小酒井医生也暂时住在了这间宅子里，因为一次性失去太多血液，他整个人像是老了好几岁，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
利威尔这边的情况也很糟糕，宅子里里陆陆续续地运来了大大小小的仪器，你要解决很多这次自杀带来的后遗症，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空照顾好小酒井医生，每天都像是个小陀螺一样地转过来转过去。
好在最终两人的情况都稳定下来，开始慢慢恢复。小酒井医生婉拒了你让他多休养一段时间的请求，“不留了，我的病人还在等着我回去。”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里有光。
你抿着唇，轻轻点头，知道再挽留也没有用，他接着说：“呐，XX医生。你最近一直在对我愧疚吧？”
你惊讶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他怎么会知道，小酒井医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微微蹲下身，平视你的双眼，“当初对这个病人的抢救，是我和你合作做的手术，不记得了吗？”他说的是大战结束后的那一次。
“所以他也算是我的病人把？”
“XX医生应该是很了解我想要为自己病人付出一切的心情吧？这段时间你为了我输血给他的事感到愧疚，也让我觉得很苦恼呢。”
“苦恼……吗？”
他的笑容明媚，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嗯，这样一来，感觉自己一直以来践行的理念好像并没有被真正理解。”他顿了顿，没有明说，但你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医者仁心，小酒井医生一直以来，都在践行着这四个字。
你垂眼，下意识地摇摇头，可是自己并不是小酒井医生这么伟大的医生啊。想要救活利威尔的心情，到底是出于一个医生无论如何也不放弃患者的角度，还是别的什么，你自己也说不清楚。
“用自己的一点点血液就能交换病人活下来，这样划算的事情我很乐意做。”他轻轻拍拍你的头，慰藉通过掌心的温度传到了你的心里，让你稍稍振作起来。
“所以请不要让我感到苦恼了，好吗？”
“嗯！我明白了！”你抬起头对他扬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小酒井医生放心吧！”
小酒井医生，真的是一个温柔而有力量的人呢！你的心情好多了，回到房间继续琢磨利威尔的治疗方案。
利威尔醒过来的那一天你很高兴，但是他的眸子却是死的，没有感恩，没有道谢，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像一盆冷水把你浇了个透心凉，你想起了自己每天夜以继日地拼命为他治疗的辛苦，想起了小酒井医生为了给他输血，最后撑不住晕厥过去的模样，一股无名火窜地从胸口冒出来。
“为什么要糟蹋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啊！”你情绪失控。
“你有没有考虑过医生的感受啊！我每一次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都要耗费多少心力！你知道吗！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吗？你就是用这种方式，这种行为来感激你的医生的是吗？”
他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睫毛都没有眨一下，让你更加失望，你做了几个深呼吸，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这样对一个病人不合适，于是你放软了声音，想要采用怀柔政策，“就算你不考虑医生的感受，你就不能考虑一下爱你关心你的家人朋友的想法吗？他们知道你这样糟蹋自己，会不会很难受？”
可是这话出口，他冷漠的表情短暂裂开，浮现出了一种叫做绝望的神色。
你突然反应过来了。
用家人和朋友来安慰病人是很常见也很有效的安抚手段，可是...他哪里还有家人或者朋友呢？
“对..对不起..”你的怒火已经完全被冲熄，只剩下愧疚和抱歉。他没有理你，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日子，利威尔的身体在慢慢恢复，灵魂却在一天天凋零。他整日枯坐在房间里，窗帘拉得死死的，不透进一丝亮光。你们送去的饭菜他只会动很少，大部分时候几乎不吃，必须靠输液补充需要的能量，你尝试让他看报纸，带他晒太阳，或者是给他讲笑话，给他弹奏乐器，都没有一点用处。
他始终一副怏怏的姿态，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你白天照顾他，晚上就翻阅过去治疗士兵留下的档案。但是这种类型的记载实在太少了，档案中士兵出现情绪问题的比例很大，但是几乎没有医生对这些症状进行过治疗。也对..那种情况下，能活下来都是万幸，谁还会考虑心理问题呢？
日子久了，你惊觉，自己多久没有笑过了？
利威尔像个巨大的情绪漩涡，消极、黑暗、绝望、了无生趣，就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谷，永远不可能重新爬出来，你站在悬崖边，匍匐着伸出手想拉他上来，但结果只会是你被拉扯进这一场无边无际的至暗深渊，共同沉沦。
你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有逃离利威尔，回到正常的人群当中，你才能找回快乐，找回曾经那个积极乐观的自己。
对，不能再呆在他身边了。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