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最普通的，一次短途旅行的分离，都会在踏上旅程的一瞬间突然惆怅地回头，不知道到底原因是人生是狗血剧，还是狗血剧夸张得太过深入骨髓，影响了正常人的行为准则。
小加里·奥布莱恩想要将离别闹得轰轰烈烈一些，但是等到被迪克·格雷森和杰森·陶德差点联手暴揍一顿之后，他又回到克洛伊面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刚才制造的热闹像是用手徒劳地撩起一片水花，听起来劈啪作响，但是一旦时效过去，就只是打回原形的冷清。
“看来，就这样了。”他如此对克洛伊说道，然后猛地提高了声音扯着嗓子喊道：“看来某些人也不会尊重别人的隐私！”
不懂得尊重他人隐私的蝙蝠侠对于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并且继续监视小加里·奥布莱恩的动作。
小加里·奥布莱恩自讨没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和克洛伊说话的时候，期待里面夹杂着几分难得不自信地试探：“所以……就这样？”
克洛伊也沉默半饷，冲着他勉强地绽出一个笑容来：“嗯，就这样。”
两个人之间突然地沉默看起来有点可笑，克洛伊抓住自己的鬓发，不自觉地在自己的手指上卷起又放下：“抱歉，我只是突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听到你说抱歉就像是听到斯科特拒绝琴一样离谱，你懂我的意思吗？”
克洛伊没好气得在他身上猛拍了一下，加里也不躲，被打了个正着之后一边嬉皮笑脸地笑一边哀嚎起来，颇有几分就地打滚耍赖的架势。
等到又闹够了，小加里·奥布莱恩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收回去，说话的时候蓝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撒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雪花，他伸手拍了一下克洛伊的头顶：“那好，那我就回去了，等我回去了，还有大事要等我做呢。”
“什么大事？”克洛伊之前从来没听小加里·奥布莱恩提起过这件事情，听到他这么说不免一愣，心里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错过自己的大事。
然而小加里·奥布莱恩上下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说道：“好歹我也是个超级英雄，回去之后当然有事情要做，例如——”
他看着克洛伊，嘴角弯起来，扯出来一个开朗的笑容：“拯救我的世界之类的，听起来是不是很超级英雄？”
“真的吗？我还以为超级英雄只是每天凌晨三点才能回家，偶尔浑身沾满臭味，经常神游太虚坐着就能睡着罢了呢。”克洛伊和他相视而笑，随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对加里说：“所以，你有一件大事情要去做是吗？”
“是的。”他几乎眼睛都不眨的吹下一个坚定的谎言，面对着克洛伊摊开一只手掌：“来吧。”
“什么？”克洛伊不明就里，但是还是将手搭在他摊开的手掌上。加里压低声音，像是吟唱一段祈祷词，而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只记得模糊不清地神秘仪式和最关键的语句，做出有些不合时宜的祈祷：“祝我好运，怎么样？”
这句话敲中了克洛伊心里的增生的骨刺，一牵动疼痛就足以让每一处都跟着被连带，她像是被烫了一般想要缩回自己的手，然而小加里·奥布莱恩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面。
克洛伊想要用力将手给抽回来，却并不成功，她勉强让自己别笑得太过委屈和难看：“我只是觉得，好运这件事情，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
“胡说。”小加里·奥布莱恩将她的手捏住，掌心像是一团烈火一样灼灼燃烧，他凑过去，伸手安抚性地抚过克洛伊的脸颊，滑落到她的脖颈，感受这里面血脉的跳动：“别在那里胡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和你说过什么吗，嗯？”
他说起小时候哄逗小孩子的话语，温柔低沉地像是一团团蓬勃的棉絮，将人温暖地包围起来，形成一个小孩子最信任的棉被堡垒：“爸爸是第一个，妈妈是第二个，我是第三个，而是你家里面第四个，你是三叶草里面的第四片，clover。”他用小时候给她起的昵称呼唤着她：“所以你会整个家里面带来好运，你会给我们带来幸运。”
那些记忆里面飘散的碎片被话语给吹得乱舞纷飞，尖锐的边角放肆地切割着她本来已经看似痊愈的伤口。克洛伊的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地奔涌出来，啪地一声砸在加里的手腕上：“可是，你说错了。”
她本来也是那么坚信着的，可是直到现实重重地敲碎了她的幻想，激起了遍地鸡毛，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不定反而是好运的背面，从此变得畏惧和胆怯。她摇了摇头：“不，加里，我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不，我不……”
“无论相隔多少个世界，我们总是兄妹。”加里低下头，让他们两个能够额头相抵：“克洛伊，你永远是给我带来幸运的妹妹。”
“但是爸爸……”
“他抽了太多烟又有太多旧伤，那是上天注定的。”
“那母亲的话……”
“改嫁之后她不是也挺幸福的吗？”
“可是……梅根呢……”
是的，他听克洛伊提起过那个故去的朋友，他认认真真地说道：“听好，如果没有你的话，关于她的真相可能会永远被埋葬，她的父母将会在一次又一次的上诉后绝望；还有，如果没有你的话，伊皮西梅先生早就已经因为被那家人虐待死亡，根本就没办法活那么多年。”
但是除此之外呢？克洛伊看向加里，眼睛里面被泪水浸泡成淡淡的红，只要轻轻一动眼泪就止不住一样往下掉。
但是除此之外呢？她甚至都不敢开口，只要看着对方心里面就总觉得像是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鱼骨刺，不经意地戳痛一下。
“你看，属于你的这个世界的加里没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没有选择让你留在身边，克洛伊。”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用大拇指擦去上面的泪水，他调高了声调来遮盖里面不应该存在的哽咽：“而我呢……你看，又碰见了你，现在，对于我来说，一切都会变好的，你会带来非常非常多的好运。”
她抓牢了加里的衣袖，咬着嘴唇努力地不想让泪珠往下掉，她已经有好多年不曾听到过这个好运气的说法，她仿佛被霉运缠身，却只有加里能够三言两语将诅咒的黑云吹动到一边去。她抽了抽鼻子，抽泣道：“你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如果，你完成了你的大事，总有一天，你还可以继续旅行回来的吧？”
小加里·奥布莱恩想过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想要说出答案比他想象中的要难上数倍，但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之前一样的开朗无忧，然后吐了出来：“我猜我们不会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平行宇宙。”
“也对。”克洛伊乖顺地点点头，像是鸵鸟一样低下头来隐藏自己的失落：“但是，你还可以旅行，也许以后你还可以去到别的世界，说不定还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我……”
“你知道吗？我在解决我的问题之前，我总是会去别的时空度个假。”小加里·奥布莱恩歪过头，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习惯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却还是接着说道：“我需要去看点让人高兴的事情。”
那是他每一次陷入又一次欲望的轮回之前的习惯，他需要漫长的不相关的人生来疗愈他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时会产生的恐惧和慌乱。
“我看过世界大战终结那一天，在街头喜极而泣相拥的人群；我看过被欺压被屠戮的民族，最终取得胜利的时刻；我见证过达芬奇手稿的书成，我看过《红楼梦》没留存下来的结局初稿；我看过成吉思汗远征行伍，我邂逅过娜芙提提。所有的历史对于我来说都不存在谜题，我见识过的你们最奇妙的想象都无法匹敌。”
“但是，你知道，只有跟你在一起这段时间，才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间。”他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夸张到可笑的地步，他咧开嘴笑笑：“我本来还想加一句，家人就是最重要的，但是那会听起来有点像是CW台的科幻电视剧或者是《速度与激情》。”
“行了，克洛伊。我告诉过你，也许在其他的平行世界里确实也会有克洛伊，她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哥哥，不需要我这种外来着随随便便掺一脚，你才是那个懂得失而复得能和我共鸣的妹妹，所以你对于我来说，是最特别的。我猜我也挺特别的，不然你也不会哭得这么丑。快擦一擦，提姆可还在那边看着呢。”这话换来克洛伊一记白眼，又哭又笑地表情变得更加的惨兮兮。但是他却并不嫌弃，而是俯下身亲吻克洛伊的额头，像是幼年时候哄妹妹睡觉时候的亲昵，他的眼睛依旧明亮的像是无数璀璨的冰晶在里面闪烁，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那些冰晶被体温融化成了怎样一片水雾：“你看，我做不到燃烧一颗恒星。但是，你是那个对于我来说，愿意用46亿年时光来交换我们相处这一小段时光的存在。只是你，唯一的你。”
“如果不是真的遇见你，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缓解自己的压力和重负。”那些压迫着他日日夜夜的噩梦最终将会抛开，他握住克洛伊的手，张了张口，但是没能成型的勇气没有将他的话语推出来，他又一次捏紧了自己手中的那只手，摸起来如此柔软，细腻，而又鲜活，并不会被鲜血染成一片可怖的红色，也不回逐渐失去生命的温度，这让他的心头涌出的勇气如同泉水一样蓬勃地爆发而出，将他的话语涌出口中：“所以，祝我好运怎么样，就祝我……这一次回去一定会成功，clover？”
他掐了一下她的脸颊，笑着说道：“快点，我刚才可都说了，你的笑容比起46亿年来时间都更重要，再笑一下，怎么样？”
她擦干自己眼角的泪水，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回握住加里的手掌，那还是他们小时候总是会做的，祈祷好运的迷信仪式，记忆里面加里的手就比她大，而现在他们长大重逢，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就仿佛他就是属于她的那个血浓于水的兄长，而且也从未分离。
这样祈求好运的仪式她总觉得是徒劳，而多年不曾做过，没想到真的掌心相贴的时候，她又觉得那时候从胸腔有力量涌动，仿佛幸运真的能够被她所用，那是小孩子时候最美好的夙愿，现在再回顾看来未免有点幼稚的可笑。
可是这是为了加里，这也是让加里放心她又一次能够相信她自己，所以她诚心诚意地像小时候一样，露出努力的笑容，每一个词都说得郑重其事：“当然，加里，你一定会成功的。”
第173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认为我应该告诉她吗？”提姆突然出声道。
小加里·奥布莱恩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就如同他说的那样，时光旅行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夸张到要在原地放一个电焊火圈，他只是潇洒地挥一挥手，一阵不起眼的光芒闪烁，就平淡地将他送进了另一场旅程。
现实并不会因为这是最后一次就会迸发出华丽的奇迹。
“什么？”杰森·陶德听到这话回过头，提姆正盯着监控镜头里的克洛伊，感觉到杰森的视线之后，和他对视上：“我确认一下，你是想要告诉她，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放任她哥哥去送死；而且你还瞒着她，所以她能祝他一切顺利地去送死是吗？”
“杰森！”迪克开口喊了他一声，示意他不要在接着说下去，但是杰森并没有停下。
“那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希望这个人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里，欢迎你去跟她说。”
“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是没学会在什么时候应该闭嘴吗，陶德？”迪克·格雷森伸手捏住杰森·陶德的肩膀，以此来示意他不要再说得更多，然而杰森·陶德一把甩开了迪克·格雷森的手：“得了吧，小红，别问我们。毕竟那边那姑娘是跟你有关系的，对我们来说，她就是超能力挺方便的，能够让你见鬼的房间别再像个天杀的垃圾场的存在。”他伸出手戳了提姆的胸口，用力极重，就算是凯夫拉材质的制服都无法抵挡：“他妈的你给我自己解决，别用你那些破事来烦我们了！”
“还有，”他停下脚步：“如果她听了之后自杀的话，就记得给她选个薄点的棺材。因为我很确定这妞绝对会复活——你和我都知道这可能发生——然后把你的脑袋像个该死的西瓜一样给爆开！”
“没错，她就是会这么恨你，所以你最好灌点咖啡让你的脑子清醒一点，把这事给处理好了！”
说完，他再也不说其他，直接转身就离开了蝙蝠洞里面这间小小的监控室。迪克·格雷森等到对方摔门那一声刺耳动静，过了半饷之后才对提姆说：“尽管杰森的话有点难听，但是我认为他是对的，至少有部分是对的。”
“我没事，迪克。”提姆示意迪克别再说了。
怎么可能真的没事呢？隐藏太多秘密总是让人不快，虽然需要他们保存的秘密总是应接不暇，但是那些秘密在心里并不像是文件或者纸，会越压越薄得压缩起来。它们会像树种一样，生根发芽，长得满坑满谷，就算强行砍断了还会有树桩，树桩挖掉了还会有深坑。
治不好也就只能任由它们那么在心里压着，长着，越来越难以拔除，需要夺取很多生活里的养分去供给。他们不就快被自己的秘密快压得直不起腰了吗？
一直都没说话的布鲁斯·韦恩这个时候终于离开了铺满监控画面的电脑，他站起来示意迪克跟着他走：“提姆，我们把这里留给你。”
“谢谢。”他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和克洛伊独处，也许他应该问问克洛伊的想法再做出决定。
哪怕最后结果不尽人意。
他打开监控室的房门走出去，蝙蝠洞里面的门都被阿尔弗雷德细心保养过，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所以克洛伊并没有听见他的动作，直到他走到身边才感觉到他的存在。提姆蹲下来去看她的脸，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哭泣，他伸手抹掉克洛伊脸上最后一点泪痕，轻声说道：“嘿，我只是想看看你还好吗？”
“不怎么好。”克洛伊握住他的的手，声音听起来还有一点哽咽哭泣之后的沙哑，她又吸了一下鼻子，这才听起来好了些许：“这里有点冷，我又累，而且我要饿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