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明白提姆在想的是什么，她冲着提姆勉力一笑，轻声说道：“加里是变种人，我不是。”
“在加里被学院带走庇护后，他也跟X教授提过我的事情，但是X教授替我做过检查，说我并不是变种人，超能力跟基因变异毫无关系。”
不过也对，布鲁斯曾经检验过克洛伊的基因，确实没有发现过她是变种人的迹象，他刚才一瞬间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等到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得了癌症，我就只能跟母亲生活。其实生活过得还不错，但是她始终不喜欢我的超能力。正好那个时候加里也因为父亲去世的事情回家，所以就跟我说……”她停顿了一下，提姆感觉到克洛伊似乎有些难过，她吞咽了一下，将喉口并不存在的堵塞吞了下去，才能更接着发声：“他说他已经可以参加战斗了，到时候可以接我一起生活。虽然我不是变种人，没办法生活在学院里，但是他可以和我一起出来住。”
“我一直一直很期待，每天都在扳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等着加里接我去他那里。”
“我每天都在想着，和加里住在一起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每天都在盼望着和加里在一起。”
“然后某一天，他们跟我说，加里不在了。”太过久远的疼痛在现在碰触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掉下眼泪，可是触摸的时候，永远都能感觉到那处的凹凸不平，“在战斗里面牺牲，作为超级英雄。”
总是会有超级英雄在无声无息之中死亡，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超人的名号，又似乎所有人都认识来自天堂岛的女神，但是也有多少默默无名的超级英雄，他们在保护世界中无声的奉献，受伤，死亡，他们甚至有的人连尸身都不会留下，只有英雄们之间的纪念碑才记录他们的名号，偶尔报纸上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讣告能够留下他们最后的一点记忆，随后便如同风一样消散无形。
“然后我母亲对我大发雷霆，她说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的讨好我了，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普普通通的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为什么一定要带来不幸，如果不是我开了一个头的话，加里也许就不会变成那样。”
那根本就是迁怒罢了，正常人只要一听就能够明白。
可是如果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说出来的话，那么就会存在不一样的意义。那些话会如同刺一般穿破她的鼓膜，进入她的血液，扎破她的心脏，融入她的血液，构成她的身体，一呼一吸再也逃离不了这份疼痛，只要有人碰触那一片领域，就会不自觉地被再一次回忆起那种刺痛。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她并不是讨厌我，她只是害怕我。”
“她害怕我会伤害她，她害怕我会带来不幸，她害怕我是一个怪物。她觉得自己要努力的讨好我，所以我才不会伤害她，而如果可能的话，她会不顾一切的甩下我，逃离我。”
“而从那个时候我也知道了，我的超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而它存在的同时，夺走了我的运气。所有在我身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如果不是要带我一起生活，加里说不定就会没有事情，说不定现在他会成为一个很多人尊敬的超级英雄。”
提姆想要说并不是这样的，这只不过是一场意外，和克洛伊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克洛伊摇了摇头，她抬起手将手心覆盖在提姆的脸上：“但是当你约我出去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的坏运气已经到头了。”
“但是我又一直在想，如果这次的坏运气是体现在你根本不是我想象中那样的人又怎么办呢？”
她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睛里跌落出来，啪的一声摔碎在她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可是你那么好，我越来越喜欢你，只有我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那个时候我又一次忘乎所以，真的以为我不再会带来厄运。哪怕后来发现了你是罗宾，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做鸵鸟就可以。”
“直到梅根出事。”她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然后那天，你又带着一脸伤回来了。”
“我就已经明白了，我还是那个不幸的我。”
“所以如果我做了超级英雄，可能整个联盟都被我连累。可是本来我就志不在此，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从来没想过拯救世界，我想要的只是我身边的人过得好就可以了。所以，提米，你知道我爱你，我直到现在都很爱你，所以我不能让我拖累你。”
她希望提姆一直能够是那个飞跃于哥谭夜空的小红鸟，哪怕她再也没办法亲吻他，拥抱他，但是只要还能看到他活着，就足够了。
“克洛伊，我并不在意这个，你听我说……”他不相信克洛伊会带来厄运，运气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更何况，蝙蝠侠一直以来的教导让他的生活并不依靠运气，而是靠着万无一失的准备和缜密详尽的计划。
“并不只是为了你，提姆。”克洛伊看向提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可是她偏偏只爱这个她不应该喜欢的，又怎么能不算一种坏运气：“你曾经说过，你会是我的未来。你和加里一样，都给我描绘了一个那么美好的未来。”
“可是我不希望我的未来还会那样落空，我期待着你的归来，却只能等来一个坏消息。”
“我知道，肯定会有超级英雄的恋人只是普通人，他们一定非常坚强，才能够忍受等待的时候的煎熬。”
“可是，对不起，提姆，我真的做不到。”她的声音愈发的颤抖起来，眼泪将她的视线都变得模糊，面前的少年脸庞变得如同最近这一年的梦中一样朦胧不清：“对你来说，可能那就已经是足够的未来了，你作为超级英雄，保卫这个世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万一，被留下的我会怎么样呢？我已经失去了加里，失去了梅根，如果再因为我的运气，连你也失去了的话。”
“我会崩溃的。”
“你许给我的，只是你的未来，那里并没有我，你不会是我的未来。”
第90章 第八十九章
自从布鲁斯·韦恩回到哥谭已经过去了四天。
克洛伊虽然因为提姆的事情，心情带着几分黯然，不过却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不再顾及，因此这几日她一直在家里闷头温书。
之前她跟学校申请了gap year，但这一年却也没有完全的放下课本。而在欧洲旅游的时候，她也申请了几份实习打工，算是给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些光彩。本来她的学分已经休的七七八八，所以她也有底气去考虑申请大学的事情。
只不过在要不要申请哥谭大学这件事情上，她还没有考虑好，成绩并非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她觉得哥谭有太多的是非，让她有点应接不暇；可平心而论，她又舍不得这座城市，就算走遍了不少国家，还是觉得哥谭是最适合自己的，那是其他城市所不能给予的归属感。
几番挣扎犹豫之后，克洛伊干脆放弃了思考，自暴自弃的往桌子上一趴，直接将脸贴在桌面上。带着凉意的桌子有着奇异的功效，无论是在赶死线还是工作囤积的时候，只要贴上去就仿佛到了一个桃源乡，在耳边低语着让人可以放弃外界的烦忧。
等到她这一盹睡醒了之后，只觉得胳膊里面装的都不是肌肉骨血，而是满满的电视雪花点，每一点都跳着带着刺痛，她发狠劲甩了甩自己的胳膊，没什么用，但是好歹有个心里安慰。
卧室外面传来了响动，克洛伊哆嗦了一下，转身去找伊皮西梅先生，没想到它居然难得没有在卧室里面睡成一团。
可是这声音如果说是伊皮西梅先生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她小心翼翼推开门缝看过去，只看到有个黑压压的人影在自己的客厅里面坐着，听到声音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而伊皮西梅先生估计在客厅，一想到这个，克洛伊就不得不强迫自己壮起胆子，大声喝道:“是谁？！”
“是我。”
克洛伊:“……马里奥？”
正在客厅里面逗猫玩的杰森·陶德:“……”
后来克洛伊说这件事情并不能怪她，因为红头罩的配色确实很马里奥，而罗宾的配色比较路易吉。
杰森·陶德表示完全是胡说八道，因为达米安那个臭小子顶多可以算作是耀西。
按照红头罩的话来说，他是已经预约过医生的患者。他也的确有伤在身，而且看起来还都不轻，只不过就算身上的伤口能让不少人看了都产生共感，浑身跟着疼得发颤，他却兀自一脸悠闲的坐在地板上逗猫。不知道是他的神经已经习惯了主人的粗暴对待变得强韧起来，还是因为他在强硬的维持自己的硬汉形象。
克洛伊觉得应该是前者，因为硬汉通常为了自己的形象不会去逗猫，而红头罩的猫逗得还挺好，甚至连伊皮西梅先生居然还给了几分薄面，面对他的时候温驯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用它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让猫觉得颜面尽失的温驯。
杰森·陶德抬起胳膊让克洛伊帮忙疗伤，自己用另一只手在伊皮西梅先生的软下巴上挠了几下：“你家猫挺有意思的。”
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家里还养了只猫。
克洛伊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对红头罩格外有好感的伊皮西梅先生，如果是提姆做这个动作的话，它会毫不客气的咬他的手指头，但是红头罩今天这么干的时候，它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便就接着眯着眼睛不动，不过最近这一年伊皮西梅先生明显待人温和了点，所以她也就不大惊小怪，只是说道：“它叫伊皮西梅先生。”
杰森·陶德将手缩了回来，一脸嫌弃的看着克洛伊：“别指望我会那么称呼一只猫。”
克洛伊就不明白了，这个名字到底有哪里不好？！
治疗的过程倒是并不漫长，红头罩身上的伤虽然数量多，但却都并不致命。等到伤口治疗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克洛伊忍不住善意的提醒道：“你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
杰森·陶德扭过头看着她，挑起眉询问她怎么会突然说起来这个。
克洛伊将之前提姆说的事情跟对方简要的说了一遍，她只不过是想着自己也和红头罩见过了几次面，勉强也算是有点缘分，而对方虽然说是个罪犯，却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坏人，若是到时候他真的被看着这边的正义联盟成员给顺手抓起来怎么办？
听了克洛伊将那些话说了一遍之后，杰森·陶德从自己的腰带里面摸出来一把窃听器和监控器，手指一松，塑料零件全部都跌落在地板上，将伊皮西梅先生给惊醒了。它晃了晃自己软乎乎的身子，头也不回的朝着房间另一角的坐垫上面扑过去。杰森·陶德道：“我就说怎么来你家又添了不少新玩意。”
克洛伊都震惊了：“这些都是超人装的吗？”
倒不是她不相信超人能够在她在家的情况下还将这些东西在她没能察觉的情况下安装到她家里面，只不过超人的形象和安装这些玩意实在是太对不上了。
“当然不是。”杰森·陶德嗤笑道。这些玩意大部分都是他的那群兄弟们安装过来的，而且看不少应该都是他那个三弟动的手，装了一层一层的就怕对方出点什么事情。不过看到克洛伊因为这事紧张得神经兮兮，念在对方也帮了好几个忙的情分上，杰森·陶德决定给她指点正路：“正义联盟说的再怎么唬人，他们顶多也就是多看着你点。换句话说，也就是你大喊超人救命的时候，有了快速通行证，不需要一起跟着排队罢了。”
他觉得小红那就是关心则乱，跟着老蝙蝠混的时间太长了。整个人都疑神疑鬼起来。
看到克洛伊还是不太相信他的表情，杰森·陶德只是轻笑着问道：“你以为我们在讨论谁？”
克洛伊回道：“难道不是超人吗？”
他轻轻的朝着后面一靠，正好背靠在克洛伊家的沙发上，海蓝色的眼睛里面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他压低了声音，诉说了一个明明众人皆知却又不敢说出口的真相：“没错，但是我更愿意换个说法——
“一个只要他愿意就能用手将这个星球四分五裂的外星人。”
在杰森·陶德看来，如果超人直接上门说话告诉可能会看着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是红头罩，曾经一度站在了和那群人背道而驰的地方，所以自然就能明白对方作为非友方时候可怕。
而就连超人也曾经明确的说过，他非常不认可杰森·陶德现在选择的生活方式，若不是蝙蝠侠的保障在那里，他说不定就会直接动手将他捉拿归案。
老头子总是做一些多余事情——
但是这也让他能够明确的知道，若是超人真的想要看着谁的话，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
他拥有绝对的力量，又何必花时间去拐弯抹角呢？
现在只不过是不能放着一个没有自保能力，却又能力稀少的意识操控者就那么乱跑，等到了出了问题再去一头雾水的重头开始。这样正义联盟未免也太不负责任。
而超人能够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就代表了他的意思顶多也就是克洛伊在他那边记了个名，让小红别遇到了事情钻牛角尖，或者是想要遮过去。
他看了一眼克洛伊，果然克洛伊也不算是笨人，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杰森·陶德伸了个懒腰，两条长腿伸直了交叠在一起，本来看起来就不够大的客厅变得更加的拥挤起来，他倒是毫无自觉：“所以你也别想耍什么小聪明。”
克洛伊不知道是红头罩太看得起她还是太看不起她，她苦笑道：“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对自己的评价顶多也就是不笨而已，虽然不知道正义联盟其他人怎么样，就一个提姆她都明白自己和人家智力上的差距，所以自作聪明人家一眼就能看穿了。
“既然你知道，那你只要好好的在哥谭里面带着，不出蝙蝠侠管理的地盘，不要突然将这个城市给毁了，就不会和他们打交道。”
克洛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没事毁了哥谭。”
问题并不在于她想不想毁掉哥谭，而是在于她能不能毁掉哥谭。
现在看起来的风平浪静，不代表着明天的波澜不惊。这个城市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可能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一帆风顺，相信蝙蝠侠的那一条正义的道路？
至少他不能。
不过这句话说起来倒是也并没什么必要，反正到时候蝙蝠侠自己就会看着她了。布鲁斯并非是会将所有一切都赌在对方良心身上的人，只不过他刚才拆了一圈也没看到蝙蝠侠的手笔，而且最近也没看到老头子出来夜巡，明明都回来好几天了：“蝙蝠侠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