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因为这句话手上哆嗦了一下，旁边的提姆伸出手扶住可乐瓶，接手了克洛伊的工作。克洛伊正襟危坐地坐好。哪怕手里面托着一片披萨，蝙蝠侠也总能让你怀疑里面那是做成了披萨形状的武器，所以克洛伊有点紧张：“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别担心。”他先说了一句算是安抚对方的情绪：“检查结果看来你做的很好。”
克洛伊依旧很紧张，因为她觉得这些话后面通常会跟着一个‘但是’。
“只不过从结果看来，治疗的速度似乎比最开始估算的要慢一些。”
克洛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最近的治疗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是我的问题，我接下来会尽量赶上进度的。”
“谨慎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克洛伊并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所以在治疗过程可能花更多时间确定自己做得是否正确，辨识脊柱里面复杂的神经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提姆替克洛伊辩驳了几句。
“我并不是责备她。”布鲁斯将手中的披萨放在自己面前的纸盘上，如果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你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你完成这次治疗了。”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接下来的治疗只会越来越复杂，而你将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前期的工作上，以至于你还没有完成治疗，你的精神力就已经消磨殆尽。”
克洛伊当然也知道，如果蝙蝠侠已经跟她面对面提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计算和缜密的分析，她垂下目光盯着自己的衣角一言不发。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你现在就直接放弃——”说到这里，布鲁斯停顿了一下，看向要说话的克洛伊，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你不用担心芭芭拉那边，我已经和她商量过这件事情。她的意思是，如果是这样，倒不如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继续下去。”
“另一条路也是接受来自我的训练，我会帮你训练精神力。我曾经在西藏接受过精神力的训练，而且我也会和X教授商量，他对你的情况更为了解。”
屋子里面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只有可乐里面的气泡声正在锲而不舍地填充空间里的寂静。克洛伊抬起眼睛直视坐在自己对面的布鲁斯·韦恩：“韦恩先生，你是希望我接受第二个提议的，对吧？”
是的，他很希望。芭芭拉于他，是朋友，是搭档，是家人。没有人比他更加希望芭芭拉能够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那把轮椅每一次都精准地砸进他的心脏，伴随着小丑的大笑应征着他身上体质不去的诅咒，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着他给身边的人带来的只有鲜血和疼痛，带给自己的只有悔恨和泪水。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很想试一试。
但是他也不想去强求，他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不需要考虑任何人，这件事情关乎到你自己。
“我认为你不应该现在马上作出决定，我知道你会考虑芭芭拉，但是无论是你对芭芭拉或者是提姆有什么样的感情，都只是你选择的一个参考。
“我要跟你说的是，训练你并不一定能够承受，你可以询问一下提姆关于训练的强度，他会很清楚的告诉你，哪怕只是做精神力方面的训练，也不会太轻松；除此之外，哪怕你做了训练，你也并不一定会真的提升能力，你的能力是否能提升，提升的阙值又是多少，这一定我现在也无法判断，所以很可能并不会改变什么结果；而且如果你想要接受训练，你今年可能没有办法分出更多的时间用来准备升学考试。这些都你都应该考虑。”
的确，当布鲁斯·韦恩将这些事情全部都冷静的一条一条摊开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件事情关乎到这么多的事情。
看到克洛伊沉默不语，布鲁斯也不再多说，他今天过来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接下来就是克洛伊自己考虑。他给了提姆一个眼神，示意让他接下来陪着克洛伊，自己起身想要离开。
“韦恩先生！”克洛伊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布鲁斯回过头示意自己在听。
她有点犹豫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惴惴不安地瞄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声若蚊呐地说道：“如果，如果我接受了你的训练，而且又成功了的话，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做个超级英雄呢？”
“到时候将由你来做决定。”
如果克洛伊能够完成他拟定的计划，那么接下来她的能力将会变得更加强大。
作为蝙蝠侠，作为正义联盟的顾问，他认为克洛伊如果加入将会是很好的助力。她可以疗愈同伴，探听情报，这些都是他们需要的能力。而克洛伊本身的性格，他也觉得会是个很好的战友。
从理智上，从利益上，他都觉得这样更好。她成为超级英雄，他们会给她安排合理的队友保障她的安慰，她的行动也更加安全，总比如同隐患一般不知道是否会被利用要好得多。
他看向克洛伊，她看起来忐忑不安，年轻的脸上尽管忧心忡忡，却依旧带着遮盖不去的稚气和活力。
还只是个孩子。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但是，我希望你选择不要。”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提姆出门将布鲁斯给送走之后，回来发现克洛伊已经不在客厅。他推开几个小房间的门找了一圈，才发现克洛伊正在厨房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听到提姆进来的声音，她抬起头招呼他道：“我刚想要去叫你，过来帮个忙。”
她将冷鲜盒的盖子啪的一声打开，又找出过滤用的网筛放在上面，指挥提姆将旁边煮牛肉汤的锅端起来，将里面的汤倒进来。虽然连着锅加上里面的汤水端起来颇有分量，但是对于久经锻炼的提姆来说倒是小事一桩，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嘱咐一旁的克洛伊道：“站远一点，小心溅到身上。”
克洛伊反手去摸挂在厨房门上的围裙，示意提姆低下头来她好帮忙挂上。提姆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湖蓝色带条纹的朴素围裙：“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克洛伊快速的捞起围裙的两条系带，在提姆背后打了个蝴蝶结：“今天去超市正好看到就买下来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的那件是那个有小鸟图案的，这件是你的。”
提姆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另一件围裙。他一边把控着自己手里锅的角度，一边和克洛伊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的汤？”
“这是牛肉高汤，我之后将它们给冻起来，以后做菜的时候就可以用得上。”正说着，所有的汤水已经稳妥地落入保鲜盒中。克洛伊将网筛上过滤出来的牛骨和蔬菜倒进有机垃圾袋里面，快速地打上一个结。提姆则负责将空出来的锅放进水池里：“我来洗锅。”
克洛伊迅速地将网筛扔进锅里：“那这个也拜托你了。”
等到提姆将粗粗洗过一边的锅放进洗碗机之后，克洛伊那边也已经做完了其他的善后工作。装在保鲜盒里面的牛肉汤呈现出一种澄澈的琥珀色，融化的油脂在表面上拥挤着飘荡出小而密集的泡沫，闪烁着特有的光芒。她将保鲜盒放进冰箱的冷藏层，等到明天再接着处理：“接下怎么办？客厅里面还剩下好多披萨。”
“你觉得我们一边吃披萨一边看个电影怎么样？”提姆摘掉自己的围裙将它挂在另一件围裙的旁边。
他没听到回答，便回过头去看克洛伊，看见对方将手搭在自己的腰上，无可奈何的叹息：“是的，德雷克先生，我问题的重点就是你想看什么电影。”
最终他们选择了重温《生活大爆炸》，两个人一边听着电视里面的人聊天，一边吃着披萨。
这一场电视剧马拉松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哥谭深夜的守护者必须踏上自己的征程：“不用等我。”
克洛伊躺在沙发上缩在自己小毯子里面，冲着提姆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明明还是夏天，可偏偏今天晚上阴雨连绵，昼夜温差骤然的变化让不少人措手不及。这样潮湿而阴冷的天气仿佛哥谭这座恶劣的城市刻意而为之，以此激发人类心中那基因里面代代相传的危机感本能，煽动着蛊惑他们如果不抓住机会可能难以熬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这样的晚上足以让红罗宾忙得不可开交。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沉重而黏腻，明明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衣服已经为了对抗哥谭的雨天而做好了足够的措施，可心理作用让他在雨水里面就连他身上的披风都沉重了几分。而唯一可以庆幸的是目前他碰上的都是普通小蟊贼，而不是那些重犯。
在夜巡的路上他还碰到了正在巡逻的迪克和达米安，简单的接头交谈了一下，以达米安在他衣服上留了一个带泥水的脚印，他在达米安衣服上用飞镖扎了三个窟窿告终。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哥谭的犯罪似乎终于平复，如果在游戏里大概代表这座城市地图的黄色感叹号已经消失殆尽，红色的图标也全部打上了对号。提姆抖了抖自己身后的披风，如同整理羽毛的鸟儿一般将自己的羽翼梳理好，远处自己的公寓还亮着昏黄色的灯光，在漆黑一片的大楼中凸显出来，却并不刺眼到夺目。
他张开自己的滑翔翼，破开浓厚的雨幕，任由雨水顺着他的身后斜坠着落在柏油马路上，声音和潮湿都被城市建筑吸收进去。他开始觉得凌晨的城市拥有一种病态一般拥挤的寂寞，压迫得让人难以呼吸的同时却又觉得身边一无所有。
当他降落在自己公寓的楼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等到他进入自己的秘密基地冲过澡换好衣服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他迅速地朝着自己的公寓出发，他出门时候走廊里面弥散着的牛肉汤的香气已经消弭殆尽，打开门以后房间里面也只有平日用的洗衣液在每一寸布料上侵染留下的清香。
电视上依旧播放着他出门时候还在播放的电视剧，只不过从主角的脸上已经能看得出岁月的变迁，那一群人十年如一日的过着欢乐琐碎的生活，让人看得舒服欢乐。克洛伊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画面出神，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小，可提姆觉得克洛伊大概只不过是一直放着没去管它，也不在乎剧情到底演了什么。
提姆推测克洛伊应该是睡不着而不是在等他。如果是在等他，她通常会在自己房间睡下，然后等到差不多他快要回来的时候由伊皮西梅先生来负责叫醒。随后在检查他身上没有受伤之后就又慢悠悠爬回床上去睡。
“电视好看吗？”他坐到克洛伊身旁的位置，听到他的声音，克洛伊才转过头来。
“我不知道。”克洛伊转过头，不耐烦地将自己散乱的额发塞到耳后。她顺手将电视机的开关关上，一时之间，房间里面只剩下伊皮西梅先生开会踱步的脚步声，和它尾巴扫过家具时候留下的簌簌声。
“时间不早了。”提姆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克洛伊将怀里面的抱枕又抱紧了一点，抱枕的布料被她的手抓出了褶皱，看上去像是穿上小了三码衣服的胖娃娃，让人替他觉得喘不过气来：“我睡不着。”
没等到提姆回复她这句话，她接着说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她转过身侧坐在沙发上，在昏黄色的灯光下，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烘托出一种如同珍珠的润白，就连红色的长发都附着着一层朦胧的金色，无端的让人想起海平面上垂坠的夕阳拖曳出来的光影。她又拧着自己手里的抱枕，让它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我感觉我可能是个坏人。”
“如果你再这么拽这只抱枕，它就要变成沙发帝国的麦曲生抱枕了*。”提姆将那只抱枕从克洛伊的手上拯救了下来，而那只抱枕如果有表情的话肯定会跪下来谢过提姆的不秃之恩，“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我很喜欢芭芭拉，而且帮助芭芭拉是对的。”她若有所思的说着，声音因为沉思而粘滞稠密，一团摊在案板上的湿面团：“但我听到韦恩先生那么说之后，还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还是要帮她。”
他还以为克洛伊想要说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所以听到她一脸郁卒的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可是克洛伊一抬起头还是看到对方笑眯眯的像是只在晃尾巴的北极狐，气得她抱着抱枕背过身用后脑勺对着提姆。
“我的错我的错。”提姆站起来又转到克洛伊的面前坐下来：“我是觉得，你考虑周全也是对的，盲目答应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通常不会考虑那么多。他们为了自己良心上的平顺和生活上的舒适，会将自己面前那个更容易更对自己有利的选择说出是对的，然后心安理得的选择那种正确。
他觉得克洛伊能够找一条不走弯路的正确，已经是不易，哪怕多考虑一段时间也很正常。
克洛伊气哼哼地抗议：“你说的轻巧。”说完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我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和我一样？”提姆反问道：“我是怎么样的？”
“你总是能够坚持正确的选择，好像什么都难不住你，什么都不会让你退缩，什么也不会让你动摇。伟大的红罗宾，永远冷静又正义。”她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提姆的手臂，“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叫蝙蝠小子而是叫罗宾吗？A robin wouldn't be on the wrong side.**”
“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克洛伊翻了个白眼，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其实一直犹豫不安，自己的迟疑会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私心，明白她不过是怀揣超能力却不能心怀天下的怪胎，自我质疑和疑心困惑折磨的她左摇右摆，心里的天秤上的羽毛飘荡起伏，所以一直忐忑不安。如今说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这点想法好像也不过是自己折磨自己：“算了，反正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回去睡了。”
但是提姆拉住了她的手腕，他抬起头，眼睛就像是阳光下深海处才有的海水，澄澈透蓝的没有一丝波澜，倒映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第一抹晨曦的微光：“克洛伊。”
他放柔了声音，像是被风突然吹过的桃花林，漫天的花瓣迷醉人眼又蛊惑人心：“我爱你。”
克洛伊抿了抿嘴唇，感受到自己手腕上对方那微凉的指尖，过了很久才缓缓地嗯了一声。
直到伊皮西梅先生撕扯自己猫粮袋子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房间里的时间才又一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有了概念。提姆有点委屈的拉长了声音：“克洛伊，我说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