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师入怀——云翮
时间:2022-01-25 09:54:18

  ……

  (前世)

  苏婵宫那天,门前秋叶已经落尽,独独那一株银杏金黄,她瞧不见,只是觉得这天气也是一年比一年冷了。

  早些时候,她刚送了陆暄出城去皇陵,临行前还答应了要等他回来,与他弈棋。

  可苏婵知道,这一盘棋是下不了了。

  万物都有尽时,也是时候该为如今这个半残的棋局做个了结了。

  长公主病逝之后,苏婵在京城之中也是四面楚歌,废太子党的权臣们像是一匹匹潜伏的狼,随时可能往她致命之处来一口。

  而肖皇后忌日那天,便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就连陆祁庭也在那日破例宣她入宫。

  苏婵心里清楚得很,纵然陆祁庭视她为友,可君臣之间,到底还是利益至上,身为帝王,陆祁庭也有足够的理由要对她下手——

  若保太子,他要除赵琳琅,而此前必先除她,可他又不想自己动手落人话柄,不若借赵琳琅之手先杀了她,她没了,赵琳琅自会有人来处理。

  若废太子,她更是不能留的,不过这样一来陛下根本无需亲自动手,朝廷里想杀她的人多了去。

  所以苏婵倾向于前者,便是陛下,压根就没想要废太子。

  苏婵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因而即便她看出来了,可还是不带半点犹疑地喝下了陆祁庭命人为她斟的那杯茶,而后在陆祁庭带了几分讶异和隐忍的神色中,淡笑着问他:“陛下自己,不是也已经决定好了么?”

  “果然,”陆祁庭苦涩而笑,“苏太傅是弈棋的高手,朕的这点心思,瞒不过你。”

  苏婵抚着衣裳,云淡风轻地跪坐在那里,并无责备之意,她既然能在知晓的情况下还毫不犹豫地喝下那杯茶,必然也是做了决定的。

  于是她道:“陛下的心思并不难猜。太子不能废,为免去来日他登基之时面临与您一样难堪的局面,您须得确保权力握在他自己手中。而无论是我还是赵琳琅,陛下既能用我们来掣肘世家,也不能不担心,将来我们的权力会不会反过来制衡下一任君王。”

  “为君,陛下这一举措能平衡朝堂局势;为父,陛下已为太子排除了一切将来会威胁到他的可能,”苏婵始终从容,仿若不知方才自己喝下的是什么,“为何露出这般神色?”

  陆祁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闭上眼缓了许久,方才轻声道:“你说得不错,为君、为父,朕不得不如此。可朕这一生,既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你如今是对太子而言最为重要的人,而朕,却要在他母亲的忌日这天……”

  他没把话说下去,似乎是痛苦到了极致。

  想到陆暄,苏婵沉默下来,她眼前的一切并无色彩,可思及那人之时,总是能觉着他身上有着她最艳羡的明媚与光彩。

  可,欲达高峰,必忍其痛,纵然不忍,可苏婵还是只能看着他走在那条至尊之路上,一点一点泯灭他少时的明艳。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说了句:“这些年,您还是没能放下皇后娘娘。”

  “是啊,朕近来总能梦到她。”

  提及已故皇后,陆祁庭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过去两年里,她从来不肯在我梦里出现,不管我如何日夜想她。这几日她愿入我梦,大概是,她也同意我做的决定吧。”

  “只希望将来重逢时,她不会怨我。”

  “……不要怨我。”

  ……

  听得这话,赵琳琅死死盯着苏婵,片刻后,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那笑声凄厉又悲怆,伴随着他身上铁索颤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地苍凉。

  “所以……”

  他极力克制着情绪,一滴眼泪却夺眶而出,夹带了几分血气落到他嘴角,“你明知自己会死,也知你死后,陛下和太子都不会留我。你就用你自己的死,用你自己的死……去打破朝堂两党多年相持不下的局面。你用你的命,去换了一个你自认为的、相对安稳的局面……”

  “苏婵,你真狠啊。”

  “你以为你这是在算计我么?不,你这是,在拿刀捅着陆暄的心窝子,把他的心从胸腔里剖出来。”

  “当年他从皇陵回来后,亲手为你操办了丧仪。你那么心疼他,你想过没有?一生所爱之人为自己送命,你想过他的余生,会怎样度过吗?”

  笑了半晌,赵琳琅突然狠狠地挣扎一番,在限定地范围内做出最大的反抗与嘶吼,摇得刑架与锁链疯狂作响,整个人好似癫狂了一般。

  他红着眼与苏婵对望了半晌,收了视线,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后,缓缓抬眼看向门的方向。

  苏婵觉察到,顺着他这个动作望过去,心中突然泛起不好的预感。

  “世子,不,如今该叫你殿下,”果不其然,赵琳琅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充满讥讽的,足够门内外的每个人都听清,“听到了吗?这就是,你想从我这里知道的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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