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等了没多久,里面几位夫人总算走了,只有长公主还在。
陆暄进来的时候,她们正在说话,他没打搅,站在门口听到她们的谈话——
“哎,阿暄成个亲,他自个儿倒是清闲,我这里的大门倒快让人给踏平咯!”
“你是母亲,儿子的事你不操心谁操心?”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啊,我又不懂什么利害权衡,挑儿媳这种事,当然只能从品行、相貌、出身着手了。我跟陛下提这事提过好几回了,每回他都搪塞我,选好的几个人他又挑三拣四,一问他又让我自己看着挑。”
长公主笑着抿了口茶,思索了一会儿,“不然你让太子自己挑吧,他惯来有主见,兴许心里早就有了人选呢?”
听了这话,肖皇后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什么?”
“我听陛下说的,三年前太子同他去郓州时,便提过有个心仪的姑娘。你说他不会真的——”
见着话题要收不住了,陆暄咳了两声以提醒,上前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又转向长公主,“见过姑母。”
肖皇后没说话,反倒是长公主调笑了声:“你来你母后这儿倒是来得勤,我回回来都能遇着你。”
陆暄落了座,含笑反问:“难道不是近来姑母进宫进得勤吗?”
“我频繁进宫,那还不是为着你的事?你母后拿不准主意,我就你这么一个侄子,可不得好好替你琢磨?”
肖皇后也点头,“你即将成年,这事儿可不能再拖了。都二十岁的人了,身边连个姑娘的影子都没见着,丢人不丢人?我这么大年纪时,都已经有你了!”
两位长辈突然一顿数落,陆暄闭了闭眼,默默地忍受着。
“怎么?说你几句,你还不耐烦了?”
“没,”陆暄立刻赔着笑脸,“其他的事,母后说什么便是什么,唯独这亲事,还得再等等。”
“还等?你这都拖了几年了,你是不是压根就不——”
“其实太子说得也有道理,”长公主打断肖皇后,“这两年朝廷就着太子提出的吏改一事争吵不休,若这个节骨眼上,不论是同哪家结亲都不大合适。”
陆暄赶紧附和:“还是姑母懂我。”
肖皇后还想说什么,看到长公主给她使了个眼色,便只好作罢,假装不高兴地哼了声:“是是是,你同你姑母比跟我还亲。这回又打算在京城呆几天?”
这几年在地方试行吏改,陆暄担心有人故意使绊子,凡事都亲力亲为,经常数月不在京城。
肖皇后起初还有些不高兴,历朝历代的太子,哪个会像他这般?况且他如今本就招摇,离了京城,万一那些反对吏改的世家要害他怎么办?
做母亲的总是会挂念着这些,可等她把这事儿说给陛下听时,陛下却只道由他去。
没办法,肖皇后只好寄希望于他早些成家,也好在京城安定下来,免去在外奔走的危险。
母亲的这点心思,陆暄却是明白的,他生怕自己时间说得长了明儿就被按着要娶亲,赶紧道:“后日,后日我得去冀州,舅舅在那儿等着我呢。”
“你舅舅离冀州还有好些距离,他怎么在那儿等你?”
肖皇后突然想到吏改是先在北边的州府试行的,反应过来,不免瞪大眼睛,“你舅舅也在掺合这事儿?”
“……”
陆暄赶紧把话题扯开。
又寒暄了会儿,长公主突然想到一事,便道:“太子即将成年,可取好字了?”
提到这事,陆暄倒茶的手抖了一下,不留神打翻了杯子,冒着热气的茶水撒到桌上,宫女们忙上前收拾。
“快去请太医!”
“不碍事,”陆暄赶紧制止了母亲,装作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衫,“没烫到,母后不必担心。”
说完,又转向长公主,“回姑母,取好了。”
“叫什么?”
陆暄命人取了纸笔过来,正打算落那两个字,可到了要下笔时却又停顿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两个字具体是哪两个。
这几年,他翻遍了历朝字汇古籍,又请教了翰林院的几位前辈,一个字一个字去对,去揣摩,倒是大约能知道。
这事他没去同苏婵求证过,单是自己的猜测,他怕弄错。
可转念一想,其实……错了也没什么,毕竟苏婵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天南海北的,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见到,她难道还会在意一个,前世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