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书院。
苏婵比原定的时辰早到了许多,跟山长和杜无为说了会儿话后,她便去准备了。
早些年在书院讲课的人是苏世诚,后来山长试图让女子也能接受教育,便请了林芳砚,每逢十便在院内设专门的女子课堂。
今日恰逢初十,林芳砚不在,杜无为便委托了苏婵。
可苏婵看上去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她手里拿着一会儿要讲的卷册,看着上边写得密密麻麻的字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总还是记挂着正独自面对苏世诚的陆暄,还有不知道会同陆暄说什么的苏世诚。
她太晓得苏世诚的性子了,方才那个神情,定然是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姑娘,您是担心太子为难老爷么?”
一旁的云知忍不住问,苏婵听了,不禁笑,“太子不是那样的人。”
“姑娘,您总替他说话,”云知有点不高兴,“打先前第一回 见到太子,您就向着他。您该不会,那时候就看上他了吧?”
苏婵没恼她这么说,嗔了句:“多嘴。”
昨儿被那样折腾了一番,身子还是有些疲累的,所幸距离定下的时间还早,她同云知说了声,便头撑着额头,靠在书桌上闭目浅眠。
然而一闭眼,脑中竟不自觉浮现那时的画面,她轻轻蹙着眉,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红了脸颊。
……罢了。
没一会儿苏婵睁开眼,叹了口气,放弃了。
便是这时,旁边响起一声突兀的:“就休息好了?”
声音虽不大,却把苏婵吓了一跳,她看向不知何时跪坐到她旁边的陆暄,左右不见云知,就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你在这,就过来了,”陆暄手撑着下巴,眼里带了笑意,“云知说你还能歇半柱香的时间,要不要眯会儿?”
说完,又怕她顾忌什么似的,便补充:“你别担心,外头有人守着的,不过一般应该也没人会过来。”
苏婵盯着他看了半晌,奈何眼前人坦坦荡荡,直直迎着她的目光,不带半点躲闪,她头一回在他那里窥不见分毫。
想了想,她漫不经心问了句:“你同我爹说什么了?”
“你怎么就笃定是我说了什么而不是你爹说了什么?”
“陆温昀,”苏婵凝着他,一字一顿,“有事得跟我商量。”
“当然,我指的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其他的,你要愿意的话也可以。”
明显还是看出了点什么。
陆暄看着她,视线相缠时,她温柔沉静得好像浸了春水一般的眸子诱着他不自觉靠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你不给我名分,我怎么跟你商量?”
“……”
苏婵移开目光,顺手拿起桌上的书卷,“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你说的是不想跟我回京城。”
“都一样。”
苏婵突然有点烦躁,但她面上还算平静,轻声重复:“温昀,都一样。”
因为你不可能为了我而放弃你如今的责任,而我也无法再为了你去舍弃我的自由。
她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刚才莫家的公子递了信给我。”
陆暄见她不愿,也不纠缠,“嗯”了声,似乎也猜到莫兴泽找苏婵做什么,便说:“你放心,他母亲干的蠢事儿,我不会迁怒于他。吏改就是减少特权,他若真有本事,便在秋闱时见分晓吧。”
苏婵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那莫家……”
陆暄挑眉,听得她说:“毕竟,还是开国宰相的后人,只是后代不得志,被迫避世而居。虽说莫夫人犯了错,可你若处置重了,寒了莫家的心,也容易叫那些本就反对你的人做文章。”
“你这是在替她们向我求情?”
“我只是怕你处置过了,被反噬。”
“可你想过没有?昨天若是真让她们得手,你怎么办?你想过自己没有?”
苏婵一愣,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毕竟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莫夫人那样的人。
便敛了下眸子,藏起眼底莫名的情绪,轻声同他说:“你本就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