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可他也不好多问,苏婵一贯不喜旁人过问她的私事儿,同下人交代了几句什么,便去办事了。
苏婵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前院站了许久,在黑暗彻底来临之前,家灯渐渐被点燃,可那一点光亮,压根不足以逐散黑夜带来的寂静与寒凉。
她一生最黑暗的时候,当然是在牢狱中。
赵琳琅死也不肯与她和离,甚至以死相逼,可后来对簿公堂强行解除夫妻关系的时候,也是他发了疯地指责她,将她身败名裂地送进了监狱。
理由是,不贞。
不贞,便是一个女子最大的失德。
苏婵一生洁身自好,哪怕后来孤苦无依,也并未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逾矩之行,更别说她与赵琳琅的夫妻关系还名存实亡的时候。
可那次在公堂之上,她没有对丝毫辩解,她的沉默,换来的是无尽的唾弃与辱骂。
当然也有晓得她性情的人替她说话,说她并非是个善辩之人,加上铁了心地要休夫,便也不愿再废口舌。
可只有苏婵知道,她不辩,并非仅因为此。
她的确在还未与赵琳琅彻底脱离关系的时候,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有过一瞬的动心。
……
(前世)
“夫人,我为夫人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夫人快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
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女子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娇脆,而带了几分中气,乍一听有点像男音,大约是个来自塞北的姑娘,而且应当是个习武之人。
她搀扶着时,苏婵能感觉到她小臂的紧实有力,却又不知为何,一直很紧张地绷着。
苏婵淋了雨,脑子昏昏沉沉的,自然也就没办法去想太多,她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任凭对方怎么叫嚷,也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她没有父亲了。
她的父亲,在数月之前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苏婵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贸然间失去至亲的痛对她打击太大,当天夜里她便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整个人却仿佛被溺在冰潭里一般。
昏沉间,她听到门外那个女子在同另个男子说话——
“大夫来过了?”
“来过,开了药,说是心病,一时半会好不了。”
“……人现在怎么样?”
“睡下了,睡得不踏实,大夫开了安神的香,但我觉得没什么用……哪有心病是一支香能治好的?”
“……”
沉默间,苏婵听到有脚步声在门外踯躅,但又迟迟没有推门进来。
“主子,您不能进去,她是有家室的人。”
“……”
“主子,您听属下一句劝,眼下您自个儿糟心事一大筐,实在不应管这等闲事。”
“……你留在此处,暂时照应她一下吧。”
又是一阵沉默,那低哑的男声才再度响起。
“她房里的香别用沉香,用崖柏。”
“……崖柏?”
女子似乎是有些不解,可那男子却也没多加解释,只“嗯”了声,“崖柏。”
而后一连许多天,苏婵都住在这里,由那位不知名姓的女子照顾着。
这地儿大约是很偏,苏婵偶尔在院中走动,也听不到外面的繁华与喧嚣,而她不见了这么些时日,赵琳琅也未寻到她。
或许是没有寻,或许是寻不见,可苏婵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她只知道在这处没有旁人的僻静小院,能得到短暂的安宁,能让她安心养伤。
养眼睛的伤。
那位素未谋面的公子请了郎中来为她治眼睛,每天她都要吃很多很苦的药,郎中兴许有些怜惜之意,准备了蜜饵和糖粘,可苏婵素来不喜吃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