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什么?不会是招娣这种名字吧?!楚窈真是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身为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上一世家里边的独女,她真的是下意识不喜欢这类名字。
但她仍是耐着心继续问道:“那么,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又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家在……分浪村。”那小姑娘想了想,不大确定道。
“渝州?!”叶纤灵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们附近是不是有一条河,名字叫做‘泽义’?”
“折一河?是有这么一条河,但和姐姐说的不大一样。”那小姑娘点点头,又迟疑着摇了摇头。
“原来是在渝州。”叶纤灵眼眸有些湿润起来,喃喃着说,“难怪我听你口音好像有些熟悉。”
“窈窈,她是从渝州过来的。”叶纤灵转头对楚窈解释道,“父亲当年去那里治过水,我印象特别深刻!”
“渝州?这么远的吗?”楚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一个小孩子是怎么走这么远的?”
“我是跟着一队人过来的。”招招见她们两个神色,有些不安地小声说道,“爹爹将我卖给她们,她们说要到京城里来。姐姐,这里是京城吗?”
“这里确实是京城。”楚窈见她紧张,不由得放缓了神色,“不过招招,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为何会成了这副模样呢?”
这话一出,招招顿时显出几分惊恐的表情来,攥紧了衣袖:“我……我怕死。我不想跟他们走,姐姐就是这样被带走,然后死了。他们有很多人,守着我们,逃不掉。有天夜里,遇上了坏人,牛车翻了,我趁机逃了出来。被追,滚下山坡、逃……逃了出来,被之前的姐姐带了回来。”
她似乎仍是后怕,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却并不妨碍楚窈和叶纤灵听得心中沉重。
“渝州的形势,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叶纤灵目中含忧,忍不住看向楚窈,“百姓家中已经开始卖孩子、还不止卖掉一个?”
“不确定,还未有消息传来。”楚窈眉间亦是笼了忧色,语气沉重,“但慎王起兵造反,渝州确实应该在他的行军道路上。若是渝州的州牧是个有能力的好官,情况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现在看来……他不是。”
“看招招反应,当地的粮价估计也在飞涨,百姓快要过不下去了。”叶纤灵心中忧虑更甚。
“此事回府再说吧。”楚窈看到招招睁大眼睛听她们说话、却仍是听不大懂,显出几分惊慌的表情来,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招招,你愿意留在这里、跟着姐姐们学一门手艺,以后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在这世道上生存下去吗?”楚窈敛了担忧,认真问招招。
“我愿意留下!”招招急忙答应,又有些困惑地问道,“可是姐姐,学一门手艺、自己活下去是什么意思啊?我爹娘从小就教导我,女儿家不必学什么东西,只需在家听爹娘的话好好干活。出嫁之后听丈夫和婆母的话,生儿育女、维持家用就可以了。”
“可这样是不对的。”楚窈认真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同样面露困惑之色的其他孩子们,语气徐缓却坚定,“你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吗?像你母亲和姐姐一样,她们不够听话吗?可她们有什么好下场吗?”
“没……没有。”招招低下头去,想起哭着求爹爹不要卖掉她们娘亲;想起同样哭着被拖走、而后音信全无的姐姐,眼睛中蓄了泪水。
“这话我对招招说,也想将来对所有人说:请不要把你们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有当自己有了生存下去的力量,才能在这世道变迁中安稳地活下去。”
“以后你叫‘昭昭’好吗?”楚窈低头温柔地看着她,“‘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昭’。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明白、也去教会别人明白。”
*
“窈窈,渝州……”回到护国公府时,叶纤灵仍是放心不下。那毕竟是她的家乡,总有特殊的牵挂在。
“不好说。”楚窈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陛下已经派鹰扬将军领兵前去滇南平叛,也许会途经渝州。”
“慎王起兵造反,那南方其余诸王呢?”叶纤灵忍不住担忧道。
“也不好说。”楚窈仍是摇头,“陛下有令诸王世子入京,大约就在这几日了。但南方形式究竟如何,我们终究是鞭长莫及,插不上手的。”
正月初七,端、睿、肃三王世子入京,后元帝令礼部官员于城门接待,朝歌城中清道、但允百姓于道旁欢迎。
楚窈今日本是不想出门的,这种王世子入京的事同她并没有什么干系,但店中出了一些事要她亲自处理一下。
因是有事要做,楚窈也未曾乘坐马车,骑了自己的小红马便出了门。
城中清道这种事情,清的主要是道路两旁摆摊吆喝的商贩,对她这种只需过路的特权阶级来说是不怎么有效的。
即使如此,楚窈一路仍是勒着马缰、控制着小红马前行的速度,以免撞到了行人。
待到处理好事情出来之后,楚窈听到路上有官兵整齐行进的声音,知道是王世子们已经入京,便制着小红马往旁边移了移,免得遇到那些骄横的,再横生枝节。
没想到在礼部官员簇拥中打头来的那辆马车有些……嗯,莫名有种熟悉的味道。
马车以上好的楠木所造,车身满雕祥云、其间隐约有仙人出没;车辕以纯金打造、在日光下闪着人眼;便是脚踏之处,也似玉石所造。
楚窈:“???”
这种浮夸的作风怎么让她梦回苏静漪刚出现时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