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夫人语气中带着一股让人战栗的森然。
范嬷嬷拉住明月,训斥道:“你怎么敢这样跟夫人说话,回去看我怎么罚你!”
明月却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夫人道:“让她说下去。”
……
天上一轮圆月高悬,范嬷嬷带着明月离开主屋的时候,心还在怦怦跳。
“世人都道,女子应恪守贞静,以相夫教子为人生大事,你怎么敢跟夫人说那些话?”
范嬷嬷说起这话时,犹是后怕不已。
明月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无事,夫人和旁人不一样。”
范嬷嬷是夫人的陪嫁丫头,明月曾听她提起过夫人年少时的事。
夫人出身言情书网,家中对于子弟教养严格,夫人作为家中嫡女,曾经和男孩们一起读书学习。
仅仅学了一年,夫人就被送回后宅,究其原因,并非夫人学得不好,而是她学的太好,比家里的男孩子都厉害。
但即便是疼惜女儿的言情书网,也容不下自家女儿这般厉害。
因着这事,她出阁前的几年时光,都被拘在教养嬷嬷身边,学习管家理事、女红针凿,她不再被允许学习四书五经,她的房里只剩下《女则》《女训》。
在这样的高压培养下,嫁入侯府后不久,夫人便因侍奉婆母至孝而传出贤名,娘家也因此获益,她的庶妹和侄女们个个都嫁得不错。
孝顺婆母,尊重丈夫,善待妾室与庶子女,加上治家严谨,她成了京中的贤妻模板。
本该是人生赢家,但明月却觉得她并不快乐。
明月每次送花给夫人,都见到她手里拿着账本,她看账本时神情中带着些许疲惫,眉宇间也像是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似乎只有在看见鲜花的时候,她才会露出一二分松快来。
联想到原本剧情中的暗线,似乎在侯爷这一辈,侯府就已经出现巨大亏空,但一直被夫人竭力维持着。
侯爷虽然品阶高,但并无实权,加上站错了队,侯府在京中已经开始边缘化,但他有两个好儿子。
大公子屡立战功,眼看着就要让侯府重新回到权利中心,偏偏遇上意外。
长子出事后,二公子成为世子,虽然明月不喜二公子,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政治素养很强,能在危机四伏中,蛰伏数年后恢复侯府往日风光。
明月在府里待了三年,听多了侯爷的荒唐事后,丝毫不觉得侯爷有多厉害,反而觉得培养出这样两个厉害儿子的夫人很不一般。
也因为这样的原因,明月才觉得夫人并非下人口中所说的严厉古板的主母,反而认为她是个纵使成婚,纵使生儿育女,纵使诸事烦身,也依旧在抗拒成为一抹后宅剪影的女人。
明月知道自己这举动就像赌博。
但庆幸的是,她赌对了。
身后的主院,在一阵灯火摇曳中,侯爷被下人们簇拥着进了夫人的房中,主院里所有人都训练有素,即便是男主人的到来,也没有带来额外的喧嚣。
夫人坐在榻上,手里依旧捏着账本,但目光却盯着烛火,直到侯爷一声轻咳,她方才回过神来。
“下人们说你今日不太舒服,我来看看你。”侯爷说道。
夫人闻言神情微暖,笑着道:“谢侯爷关心,妾身无大碍。”
见夫人神情柔和,侯爷忽然话锋一转,道:“听闻下月初一长公主要举办赏花宴?”
夫人点点头,说道:“公主的长子到了年纪,想要借这次赏花宴相看一二。”
“既是相看,夫人将五娘也带过去,再请人给她做衣裳打首饰,务必要让她漂漂亮亮的出席此次赏花宴。”侯爷理直气壮的说道,丝毫不知这要求有多无脑。
夫人神色瞬间淡了下去,说道:“长公主连侯府嫡女都看不上,如何能看上一个庶女呢?”
侯爷摇头,说道:“夫人,五娘貌美,又乖巧伶俐,说不定会入了公主的眼呢?”
夫人闻言眉头微皱,说道:“长公主素来不喜庶出,加之此番是为了选媳,各家都铆足了劲带最优秀的嫡女过去,我带五娘过去,这不是膈应……”
夫人一番好意,但侯爷却听不进去,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张氏,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要真是个贤良人,就不该拒绝。”
夫人闻言微微一怔,说道:“侯爷不怕因为此事见罪于长公主吗?”
侯爷不仅不听劝阻,反倒责怪起来:“五娘嘴甜讨喜,定会讨得长公主的欢心,怎么会见罪于她?你不要因着一时嫉妒,而坏了我的大事。”
夫人只觉得浑身被浓重的疲惫包裹,让她透不过气来。
侯爷说完了这些话,便觉得没意思了,起身道:“你既然身子不舒服,那我先回书房了,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