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这日起了个大早,趁着时间还够,便点灯看书。
她看的是一本杂书,明月借给她的,这本书虽为杂书,但却记录了许多十分有用的技艺,说是一本百科全书也不为过。
木槿如今看的,便是书中有关做胭脂的章节。
木槿也曾想过像明月那般自学医术,只是她没有任何基础,拿到医书也觉得如云里雾里,请教了明月之后,她放弃学医,转而自学如何制作胭脂水粉。
侯府里女人多,需要的脂粉也多,她做的胭脂水粉不愁销路。
木槿想起昨日才见到的明月,对方不仅带来了一批药膏,还带来了许多侯府里没有的见闻。
木槿仔细算算,明月离开侯府四年,拜了师父,改良了玉容膏,又新发明了两款面霜,更重要的是,明月如今已经能够独立出诊,算得上学业有成。
木槿今年十九岁,若非在侯府为婢,她可能十五岁就出嫁了。
家里对她的婚事显然有了打算,只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求侯府开恩放人。
木槿家中姊妹三人,她排行居长,底下两个妹妹都已经出嫁,往日在家中妹妹们比她更受宠,但两人的婚事却都不如意。
相比较女儿的未来幸福,爹娘显然更在意她们能不能给家里带来更多利益。
这样的情形下,哪怕妹妹们出嫁后面对丈夫的毒打,家里爹娘兄弟不仅不为她们撑腰,反而一个劲劝女儿忍让,木槿不想自己也落入那样的局面。
但留在侯府,一来无法见识到广阔天地,二来她也不想面对世子爷的骚扰。
这几年侯府不太平,四年前侯爷突然病倒,一直缠绵病榻至今,都是半死不活的。
没多久大少爷从战场上回来后双目失明,世子之位由二少爷接下。
世子娶的夫人性子刁蛮善妒,夫妻关系不睦,偏偏世子不消停,没少拈花惹草,最后可怜了他们院子里的丫头们。
原本打破头要进世子屋里,世子夫人一来,这地方立马变得人人自危,没几个人能得善终。
别说木槿本就没有攀高之心,世子院子里这样的情形,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偏偏这位世子爷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总是缠着她,就算她说出要自梳的话,都挡不住对方的纠缠。
木槿算着时间,世子往花圃跑的频次不正常,引得宅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花圃这聚焦,世子夫人试探过两次,都让范嬷嬷挡了过去,木槿却没有信心能扛过第三次。
离开侯府被家里爹娘算计,留在侯府要遭世子觊觎,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她与范嬷嬷合计许久,两人想到的只有一条解决办法:出府嫁人。
结婚对象都是现成的,后街的书生顾随安,他是侯府的族亲,有宗族礼法在,世子爷做不出夺妻的事。
只是木槿与他没什么感情,听过明月的感情观后,她不想随意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心底也觉得这样利用对方不公平,因而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上午木槿将活计做完,范嬷嬷递了一个出行的木牌给她,吩咐道:“我在宜兰坊定了一盆梅,你下午去取回来。”
木槿往常没少出府帮嬷嬷取东西,接了令牌也没多想,只是等她一离开侯府,没走几步便见到在路口等候的顾随安。
“木槿姑娘。”顾随安轻声唤道。
木槿见了他,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顾随安立马说道:“姑娘莫要慌张,我此番前来,没有任何逼婚之意。”
木槿还没有下定决心,闻言顿时放松下来。
顾随安说道:“昨日是我唐突了,我只想着自己钦慕姑娘,姑娘又有难处,提出来正好两全其美,但却忘了顾虑姑娘的心情,不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
木槿听他这般诚恳,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小人,说道:“顾公子言重了,您也是助人心切。”
顾随安摇摇头,说道:“姑娘若信得过在下,依旧嫁与我,我保证婚后对姑娘秋毫不犯,他日姑娘若是有了心仪之人,你我和离,我亦会向那位郎君阐明原委,不会让姑娘有丝毫负担。”
木槿闻言微怔,看向眼前的顾随安,说道:“你……你多了一桩无用的婚事,对你没有任何益处,反倒容易错失良缘。”
顾随安是秀才,寻个富户人家的小姐为妻不难,如今婚事废在她身上了,对他来说是血亏。
顾随安摇头,说道:“姑娘对我母亲有救命之恩,如今有难,便是我豁出性命都是应当,只是区区一桩婚事罢了,算不得什么。”
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木槿。
“姑娘,口说无凭,立下字据才算作数。”
木槿打开那张纸,上面字迹清晰有力,内容也十分清晰,将两人的这场约定尽数写上,底下落款处顾随安已经签字按了手印,显然诚意十足。
木槿鼻头一酸,三年前下雪她偶然在巷子里救了摔倒的顾母,没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回报,她所有的难题,似乎都在这张纸中化解。
顾随安见木槿接了那张纸,心底不由得感激明月,若非她向顾母出的这个主意,木槿说不定还会死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