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几房一直没有分家,沈二爷,沈三爷也一直都是在宁江侯府里住着,她有一夜走到了沈家祠堂,听到了沈从白与沈二爷沈三爷的对话。
“他家如今圣眷正浓,圣上也有意立……皇子为嗣,他们家眼下可谓权势涛天,这个时候再查下去,可能会为沈家带来灭顶之灾!”
“从白,我知你对你父亲之死耿耿于怀,但这事情咱们得徐徐图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硬着来……”
因为沈三爷说到重要的地方就压低声音,所以林雪芙听得也是零零散散,没有听到对方说的究竟是哪一家妃子,哪一位皇子,而那个时候的她,其实已经是神智不清万念俱灰了,像只游魂一般,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没听多少就离开了。
可见沈老侯爷是被害的,而且沈从白一定是在查着这件事情。
看着他悲伤的神色,她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听清楚一点,要是能听清楚,现在也能帮上他一点。
“侯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劝您,但是我想,您与老侯爷父子情深,您现在虽然看不到老侯爷了,但是老侯爷定然在天上看着您,看到您如此悲伤难过,他也会心疼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请开心一些。”
沈从白目光幽幽沉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说话。
“我给你烤粟子吃吧?”
林雪芙猜着他这今日肯定未进食,昨日他特意送了吃食给她,今日她自是要报之以桃,正好今日环儿去街上给她买了一包生粟子。
她走向了一旁的柜子,打开后从最底下拿出了一包生粟子,她俏皮地笑了一下:“我最是喜欢在冬天一边烤着火一边吃着粟子。”
林雪芙说着,回头看他,“您知道为什么吗?”
沈从白并不回答,但林雪芙也不在意,她本就不是让他猜的,她只是觉得一个人伤心孤独的时候,应该会希望有个人在身边陪着说会话,于是她接着说:
“因为有一回,我去找大娘子的时候,瞧见她正带着嫡大姐姐,嫡五姐姐,嫡七弟弟他们围着火炉,烤着粟子,那个时候的大娘子可温柔了,我当时特别羡慕,因为我姨娘从小不疼我,就算我怎么努力,换来的也只是她的讨厌。那会儿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想起才觉可笑,毕竟不是亲女儿嘛。”
她看着他,似说着的不是她自己的事情一般,边说边笑着,但是沈从白还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那隐着的苦涩。
“不过吃过一次,你就会知道冬日里烤出来的粟子,有多香。”
林雪芙说着,打包了油包纸,捉了一把粟子扔进了碳火里,再拿起了火钳子夹了几块银碳堆上去。
沈从白一直看着她忙上忙下,一动不动。
隔了不久,就开始闻到那碳火里传来的粟子的香味,真的很香很香。
沈从白看着她拿着火钳子将粟子一个个夹出来,放在了脚边的铜盆子里,突想到什么,开口问了一句:
“你不希望林仙之成为世子夫人?”
大约是没猜到他会问如此一个问题,而且还如此直白,一时也猜不透他的意思,林雪芙愣了片刻,抬头看他,笑了一下:“怎么会呢?”
“我不喜欢你说撒谎。”
林雪芙嘴角的笑僵住,她看着沈从白,心里犹豫不已,这一世想要好好活着,就需得处处谨慎小心,她轻问一句:“侯爷为何会这般以为呢?”
沈从白见她那一脸藏不住的小心翼翼与紧张不安,只挑了挑面前的灯烛,见着那灯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灯影明灭。
他看向了她:“粟子。”
林雪芙咬咬唇,“这就好了。”
他不回她话,她也没敢再问,这个话题,太敏感了,她并不清楚沈从白究竟是何用意,更不敢去窥探。
只低头,拿着旧帕子,捉了两颗粟子包在帕子里,隔着帕子,慢慢地剥着。
已经烧得裂了嘴儿的板粟子,透着香气,剥起来也不难剥,房间里也没有备下碗碟之类的东西,这个时候让小菊环儿拿进来也不妥,她索性找出了一条新的帕子,剥好了的粟子就放在新帕子里,再递给他。
沈从白从帕子里拿出一颗放在鼻尖轻嗅。
很香,板粟的浓香,还有淡淡的荷花清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胭脂,总有那股淡淡荷花的清香,她用的帕子也沾染了这淡香。
沈从白不喜女子的胭脂味,总觉得那味腻得不舒服,但是他很喜欢她身上这荷香。
林雪芙见他拿在鼻前闻着,也不吃,眼神微微流转,手里正好剥了一颗,她放进了嘴里,含笑对他说道:“放心,没毒!”
他张口,吃了一颗。
是很香。
林雪芙都没有想到,有一日,她竟然会大半夜跟着当今宁江侯一起吃板粟子,而且,竟是从未有过的安逸。
在悲伤下,他看起来少了往日的凌厉,温和许多。
吃得差不多了,林雪芙抬头看他:“一会儿吃好了,我为您把药换了吧?每日一换,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