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了招手,把李文静叫到身边:“李文静,你怎么回事?你看看她们一个个穿着高跟鞋走路的姿势,你觉得能这样上报纸吗?”
李文静低头,声音弱弱的,“训练的时间太短,她们以前从来没穿过高跟鞋,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钱杨眉目间含着隐而不发的怒气,导致他说话的音调异常生硬:“如果真有那个时间让她们慢慢适应,我会这么急着安排表演吗?”
“这次表演会做为一次宣传,和征召服装设计图的活动放在一起。报纸出版后,我们会运作一番,争取把这期报纸发往海云省各大城市。”
李文静为钱杨沏了一杯热茶,钱杨却没有心思喝,“其实葛厂长的意思是直接招设计师,但是设计师太难招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征收一批设计图应急。”
“如果遇到不错的设计图稿,厂里准备以每张图100块钱的价格买断。”他揉了揉太阳穴,神态疲惫。
连着几天写计划书、开会连轴转,钱杨恨不得现在立刻回家躺在床上休息。
李文静惊叫出声:“100块钱!?”
随随便便一张图就值100块钱?厂里的领导疯了吧?
钱杨不悦:“你小声点。总之,你先让她们加紧训练,要是过几天表演达不到我的满意,我就直接撤了你的职。”
李文静闻言立刻闭紧嘴巴,沉默下来。
秦秋意离他们的位置比较近,将他们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正着。
她眼眸清澈,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了勾发尾,娇软的脸蛋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她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十七章
第二次表演流程和第一次类似,服装依然是由表演队人员自备,李文静检查过衣服,确定合格后开始调整她们的演出顺序。
男装相较于女装,款型相似,不容易出彩,所以李文静把两个组打散,将男组人员穿插在女组间。
她还亲自设计了一套有别于交际舞的慢拍舞蹈动作,并且增加了许多表演性的内容,争取弱化女生们穿上高跟鞋后有些僵硬的步态。
尽管李文静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秦秋意是这些人中最出众的,因此只能捏着鼻子把她排在了第一位。
秦秋意准备的服装,依然是上次的两条裙子,只不过经过裁剪,变成了一条收腰红裙和一件波点水手结上衣。
她单独去了趟国营百货商场,抢到两尺精纺细布,用姜絮工位上的缝纫机,做了一条春绿色高腰包臀裙。
李文静并没有发现秦秋意用“同样”的两件衣服糊弄她。
“也不知道厂里的领导怎么想的,非要弄一个时装表演队,一堆男男女女穿着奇装异服,在舞台上走来走去,有什么可看的。”
“就是,而且我听说她们在舞台上随便走几步,还能额外拿到5块钱演出费,凭什么啊?”
“真的?领导们也太偏心了吧?像咱们这种在厂子奋斗终生的老员工都没有多余的补贴,真是不公平。”
“我还听说他们表演队男女关系特别混乱,一个个的不知羞。”
钱杨和葛大川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两人听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声,脸色铁青。
孙同军惬意的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里端着搪瓷杯,用杯盖轻轻磕着杯口。
孙同军轻轻一笑,语气里满是洋洋自得:“葛厂长,不是我说你,之前我就不同意弄这个时装表演队,你非要一意孤行,现在捅了娄子了吧。”
他吹吹搪瓷杯上汩汩而出的热气,喝了一口水,发出“哎”的一声长叹,“听上面的意思,如果厂子今年的生产量和利润不达标,可能要撤了你这个厂长的职。”
葛大川内心焦急无比,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仿佛没听懂孙同军的变相嘲讽。
“这件事就不劳孙副厂长费心了,毕竟,即使上面革了我的职,厂长的头衔也落不到你头上。”他直击孙同军的痛点。
孙同军把搪瓷杯重重撂到身前的木质长桌上,压着怒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咬牙切齿地小声嘀咕:“我看你这个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
今年上面下达的任务量将近是往年的一倍,纺织厂在这之前,已经连续三年完不成既定任务,今年更是难熬。
他倒要看看,葛大川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葛厂长,市报社的记者和摄影师到了。”林秘书带着两个人走到葛大川旁边,为他们互相引荐。
葛大川起身分别和两个握过手,“来,请坐。林秘书,你给这两位同志倒两杯好茶来。”
记者顺从地坐在葛大川右手边,摄影师却摆摆手拒绝:“我就不坐了,等会演出开始,我要找个合适的位置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