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目送着他的身影越行越远,沉默良久,才问身旁的穆璟:“你的伤怎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嗯,那就好。”
两人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穆璟望了望她又消瘦了几分的脸,低声道:“对不住,若不是我武艺不精,军师他也不会……”
他只觉得喉咙一哽,突然便说不下去了。
虎妞摇摇头:“这如何能怪你。”
穆璟没有再说,只是低着头,掩饰住通红的双眸。
虎妞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当日留下断后的一干人,最终得以生还的只有他一个。可是她如今却没有什么心情去安慰他,只低低说了一句‘我先回去收拾了’便离开了。
待她收拾妥当,正准备去找肖副将时,行经穆元甫生前营帐时便止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帘门良久,还是轻轻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帐内一切都维持着当日他们出发前的模样,仿佛还在等着它的主人归来。
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虎妞鼻子一酸,没忍住差点又掉起眼泪。
她连连吸吸鼻子,微仰着头把眼泪逼了回去。
这段日子,她已经哭了太多回,师父泉下有知,必定会笑话她的。她不能再哭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动不动哭鼻子呢!
门帘忽地被人从外着掀开,她回身一看,便看到正要迈进来的上官远。
上官远似乎对她出现在此处并不意外,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视线在帐内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在那个上锁的檀木锦盒上,片刻之后,将那锦盒抱起,轻轻抚了抚,而后叹息一声,将它递给了虎妞。
“你是他最亲的人,他留下来的东西,自然也应该归你。”
虎妞连忙接过,想到生前师父对这个锦盒的爱惜,又没忍住想要掉泪。
“打开看看吧!”上官远低声道。
“我没有钥匙。”虎妞闷闷地回答。
上官远皱眉想了想,而后行至书案前,拉开右侧的抽屉,往抽屉底摸索了一通,触手微凉,忙抓住取出一看,果然是一把钥匙。
他愣住了,少顷,眼眶便有几分微红。
穆大哥果然还是把钥匙藏在这个位置,哪怕他活了两辈子,这个习惯依然没有改。
他阖着眼眸平复了一下心情,将钥匙递给虎妞:“开开看。”
虎妞接过,把那锦盒放在桌上,插上钥匙一扭,只听‘啪哒’一声,锁便应声而开。
她打开锦盒一看,见里面放满了信函,见信封上的字迹居然是自己的,她有些意外,拿起那叠信函,一封又一封,全部是她的字迹。
越往底下,信封的字迹便愈是稚嫩,这满满的一盒子信函,就像是时间倒流器,一点一点地勾起了她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那一幕幕。
小小的她,皱着小眉头满是苦恼地给远方的周叔叔写信,可是太多太多字不会了,问姨母多了,姨母又会不耐烦,小小的姑娘灵机一动,便把不认识的字全部画圆圈代替。
反正她相信聪明的周叔叔一定可以明白她的意思的!
她展开其中一封已经有些发黄的信,上面是小时候的她那稚嫩的字迹——“……姨母太坏啦!圈圈人家吃的肉是大白将军的,圈圈人家哭了好久,我决定一日都不和姨母说话。”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连忙把信放回信封中,随手又展开一封——“……周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虎妞可想可想你了。周叔叔不能喜欢别的孩子,圈圈虎妞就不喜欢你了。”
“…………有个叫江公子的,圈圈到长明轩住啦!刘公公说他也是圈圈候姨母之人。哼,明明长圈圈还没有周叔叔好看嘛!大人真是好圈圈烦啊!真让孩子圈圈圈圈了心……”看到此处,她的呼吸一窒,想到那本兵书里夹着的满纸‘瑧’字,眼泪终于没忍住掉落了下来。
如此喜欢姨母的周叔叔,在收到不懂事的她这封信时,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每回收到京城来的信,他整个人连走路都是带风的,把信更是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没了,看完了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要找个盒子锁起来,生怕别人弄坏了。”上官远叹道。
“原本用来收这些信的盒子就这么丁点大,随着信件越来越多,这盒子也越换越大。这些年,不管他去哪里,都要把这东西带上。”
“他很看重你,我原以为只是爱屋及乌,后来想想,只怕初时确是爱屋及乌,但后来,估计便是相处多年,把你当成最疼爱的晚辈看待了。”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想到军中来,但是你既然来了,又是他最看重、最爱护之人,我自会不遗余力地磨练你。”
虎妞猛地抬头,望向他的双眸还带着哭过的微红。
“只是你需有心理准备,我不是他,也没有他的好耐性好脾气,若是达不到我的要求,你打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上官远坦言。
虎妞连忙放下手中的信,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正色道:“将军放心!属下必不负将军期望!”
上官远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