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你要知道这一切都过去了。凭你的学识和这段经历你可以对先秦史、音韵学和民俗学做出一番成就的。”秦老师道。
庄语抬头看向老师，“老师，单凭我说没有人会信的, 论证太少了。”
万幸她现在还是清醒的。
“那就去找, 从秦之后的文献去找。”秦老师说。
“老师。”庄语再次低下头眼中含着泪，“你说当时赵雍如果突围会不会有人下手杀了他？如果有会是谁呢？”
这是庄语的心结，不解她就永远不会好。
“可是赵雍没有突围。”秦老师道。
“那是没有人带他走。”庄语起身道：“对不起老师我情绪不好先回去了。”
躺在床上时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带走赵雍。”她缩在被子里与黑暗对话。
“是吗？”好像是有一个声音。
庄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昏沉了开始意识不清醒。
“我给你个机会, 如果能带走赵雍你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紧接着庄语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朝卿在她身边睡着了，“朝卿？”
“你醒了？”朝卿揉揉眼。
“你怎么睡在这里？”庄语问。
朝卿微笑着说：“昨天下午你就开始睡睡到现在，我看你睡得太久了出事就陪在这里。”
庄语眼角有泪水, 枕头湿了一大片。
“做噩梦了？”朝卿问。
庄语摇摇头，“不是噩梦。”
这是庄语回来后第一次吃早餐, 一杯熟悉的果汁和战国没有的面包。
“我等下要去找秦老师商量论文的事。”庄语突然说。
朝卿的面包含在嘴里一时忘了嚼。
“你怎么了？”庄语用筷子敲敲碗发出声音。
“啊？我，我, 我”说着说着他突然哭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庄语给他递过去纸巾, “没事的朝卿, 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她眼睛红红的。
“我只是有些激动。”朝卿擦去泪，面包还在嘴里。
上午庄语一个人去找了秦老师, 赵雍也希望她能好好过一辈子对吗？
她不想让朝卿陪着，她害怕在聊到那段历史时她会失控。
上午朝卿就留在家里打扫卫生。
朝卿收拾东西时看到了吴娃的手机, 他打开后看见相册里仅有一个视频。
画面打开出现吴娃的面孔，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却还是笑的甜美。
“朝卿你现在在干什么？用你的话来说现在这个身体里的人已经不是我了，它的主人回来了。你好啊我叫孟姚，很遗憾我始终不知道我的名字你读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你说过两个名字，‘吴娃’和‘孟姚’我们都在猜哪一个是我的名字，可我记住最深的是‘庄语’。来到这里前阿父说的最后的嘱托是：‘君上会好好宠爱我。’然后我就遇到你了。你比任何人都对我好，可是你不爱我。”
说到这里她一直微笑的脸呆滞了。
“不过幸好你不爱我不然又多了一个难过的人了，朝卿，谢谢你教我的一切，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想走的，我宁愿死在这个世界也不想走。如果能陪你走完这一辈子该多幸福。但你在等庄语我必须走。你放心君上会爱我的，如果庄语回来了也告诉她，我会照顾好她在那边的一切的。”
“朝卿，我不想做你妹妹。朝卿，我叫孟姚。吴国的孟姚。”
‘孟姚’二字一直是上古音，她不知道对应朝卿所说的普通话到底是哪二字。
“孟姚。”这是朝卿第一次学着上古音叫出她的名字，可她听不到了。
那一年庄语迟来的毕业论文在学术界引起了轰动，很难想象一个年轻的后生能想到这样的研究方向并得出结论。
之后的许多年庄语一直跟随研究先秦史的老师们做各项学术论文，她写了一本关于赵武灵王的书，有很强的学术价值却并没有热卖。
某次在庄语出席一次活动上听见有人在谈论赵惠文王。
“赵何这一生是不出挑的。”
“赵国能数得上的君主也就赵雍了。”
庄语走上前去，扫视两眼眼前并不熟悉的人。冷声道：“若是你们生在春秋战国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更谈不上留名。当时的处境哪个国家能屡抗强秦？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让你们对一个守得住国土的君王品头论足。”
她的话有些过激，议论前人这种事是生活中很常见的。
那两位正打算开口说教，秦老师走了过来。
“小语，你来看一下这个。”秦老师道。
等庄语走后，方才议论的两位不约而同道：“难道这就是庄语？”
庄语，一个一己之力对先秦文学做出巨大贡献的年轻后生。许多人说庄语的有些观点论证不足，不能支撑起一个结论。
她当然知道这些，就连一个古字想要证明他的现代意思都要在古文献中找出十处或更多个例子。但先秦能被考究的文献太少了，先秦的民风风俗更少之。
近两千五百年的时间，期间文明发生了无数次的更迭。
譬如孔子推崇的礼教文化，虽然没有一个诸侯国以儒家治国但是先秦人们对礼教的恪守是发自内心的。
后来开始大一统，再后来封建□□王朝。礼仍然有阶级的表现，但在日常生活中变得微乎其微。
“斯以为赵惠文王的一生足够优秀了。”庄语突然又回头说了一句。
像她的很多文章一样缺乏依据。赵惠文王的功绩确实称不上多。他屡抗强秦守住了赵国，这本身就很了不起。
这是一个母亲的肯定也是一个母亲的私心。在庄语眼中她的何儿已经很了不起了。
比起赵雍，被称为‘赵惠文王’的赵何这一生好像并没有什么功绩。有人说是因为赵何身边的人都太优秀了所以他才不那么出挑。
但在遥远战国时期，作为赵国的王上，赵何不止一次想母亲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曾说她能知道自己这一生做的所有事，母亲会不会看见他把父亲打下来的赵国守住了？
唯一纵容他任性的母亲在他幼年离世，十岁那年赵何变成了王上，此后再没有人告诉他，‘有时候是可以任性的’。
母亲，何儿好想在您身边任性一次。
庄语成为了一名大学老师，教授古代汉语。
有学生问：“老师，为什么我们的课本上都是先秦的文章？”
先秦离现代太远了，文章大多晦涩难懂。
庄语反问：“大家觉得历史上哪个朝代应该被重点讲解呢？”
有人说唐、有人说宋、甚至有人着眼于辽、夏、金、元。
庄语道：“大家觉得唐朝在历史上的时间长，唐存在啦289年，清朝离我们最近的封建帝制王朝存在了276年。”
“老师，宋朝存在的时间最长。”有同学说。
“非常好，这位同学的文学常识积累的应该不错。宋最长，319年。那么请问大家知道春秋战国一共多少年吗？”庄语最后问。
手机百度的时间很快，接着就有同学回：“481年。”
庄语点点头，“481年。”
“同学们，就是在这481年中华夏的文明向前迈进了巨大的一步，这一时期萌生了大量的哲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儒家、法家、道家等等，他们的思想到现在都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当时的治国之术、为人礼节也被大家所言传。只不过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出处罢了。我们手中的每一个古文献都是历经了两千五百年之久流传下来的，他们经过时间的审视成为经典来到我们面前，皆是精华之作。古文固然难读，但精细琢磨，这些都是先人的毕生所得。你们尚且年轻就聆听先人教诲，这何尝不是上天的奖赏。”三尺讲台上面的人无比自信说着这些话，“用心学这些文章，更要用心感受传递的文化。”
庄语比任何人觉得古人是鲜活的存在。
“老师，你说赵武灵王饿死前在想什么？”有一天她带了一个很有灵性的学生，学生在和她交流时突然问到了赵武灵王。
“他会不会在后悔让位给赵何？”学生问。
庄语想了很久，摇摇头，“不会。”
“老师你为什么喜欢先秦史？”学生又问。
“一生君王万古秋，史书上一句‘春秋战国’带过了无数人的一生。”庄语回。关于那位女子的记载更是不甚了了。
下班时是下午六点钟，前几日下了几场大雨，今天的晚霞红橙相间铺满了西边的天。很多人拿出手机拍晚霞，没过多久朋友圈里都成了天空的颜色。
不得不说天空挺浪漫的，总是在下班或者放学的时候来抚慰劳累一天的人。
庄语仰着头面向云霞闭上眼睛，赵雍你现在在干什么？
时间仿佛短暂的静止了，在无数个抬头看晚霞的人中有四个人暗藏心事。
红绿灯路口，她身旁有一对夫妻。
“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爱你的。”男人告诉他怀孕的妻子。
女人的肚子看起来是快生了，“这么爱我你什么时候能替我生孩子？”她撒娇问。
绿灯亮起这对夫妻走了过去，想起他们的对话庄语不自觉笑了。
“小语，这边！”
她回头，朝卿已经在车里等她了。
“来了！”她笑着跑了过去。
七夕将至，大街小巷的LED屏上都播放着七夕的广告语。有一句入了庄语的眼：这个七夕不再听别人的爱情故事。
是啊，故事总被别人言传。
无论故事如何言传，都逃不过我们意外地相遇，不知觉地相恋，过程有多美好分别时就有多难受。
是爱恋，不是虐恋。
这辈子我都不后悔那么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整整三个月的陪伴，全文正式完结。
一些关于这个文（但是与正文无关）的话在vb。有兴趣可以看看。
感谢庄语、赵雍、吴娃、朝卿，和每一个你们！
下一本：《他说他不是光》正儿八经的小甜文！欢迎去看！
第74章 [VIP] 番外
她听见有人叫她但叫的是‘王后’也不知是不是来找自己的, 睁开眼她便看见了石白。
石白：“王后您您您？”王后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庄语愣了很久后问：“这是哪里？”
石白：“沙丘行宫。”
沙丘行宫，这四个字就足矣在她心上重重一击。
“带我去见君上，不, 是王上。”庄语忘了赵雍称王了。
石白：“是主父。”
现在已经是主父了, 她又忘了。
赵雍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他们好像分开多久可赵雍怎么突然就老了？庄语站在那里看着他，一个消瘦又有些垂老的王上。
以前赵雍也经常坐在国君书房，他比庄语年长却只显沉稳不显年老。她就站在那里不敢向前, 她知道这是她的爱人, 她受尽苦难的爱人。
“石白你回来了。”赵雍仍旧没睁开眼，声音都是虚弱的。
石白没有回答，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庄语道：“君上。”忍了许久了泪还是落下了。
这两个字像是卡在了赵雍的嗓子里, 他开始有些颤抖。是他的庄语吗？他不敢睁眼脖颈像被扼住般说不出任何话。
直到赵雍的眼角滑下泪他才睁开眼，一定是庄语，除了庄语谁还会在现在唤他君上？
“小语。”
四目相对庄语跑过去抱着赵雍,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陪你！”
“傻不傻, 哭什么。”赵雍红着眼拍着庄语的肩膀。
赵雍瘦了, 瘦了很多。很难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怎么回来了？”赵雍问。
庄语道：“不想走了, 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去哪都行, 我再也不走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行不行？”
“夫人我们能去哪呢，难不成让你养着我这位老人。”赵雍许久没笑了, 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还是一见庄语就觉得一切都不算什么。
庄语：“我养你，像当初你护着我一般我来护着你。不然我就出去, 何儿不会杀我的。”
可是何儿一直都认为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又怎么会认庄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