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捧住她的脸,瞧那双哭肿了的眼睛,“小公主,你究竟怎么了?自从从露中生回来就每日魂不守舍做噩梦,你告诉婆婆是不是顾景欺负了你?”
“没有,他没有,是我,琬贺是坏人!”她歇斯底里地扯住自己的头发,冲着空气尖叫,“琬贺是坏人!”
“不可以,不可以再这样了!”她挣脱了婆婆的手,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外,鬼界进入永夜,她出门只看见永恒的月亮,凉凉地高挂,月色投下的长长影子,是面色苍白的鬼王。
“琬贺,你究竟怎么了?”鬼王颤抖着手去触碰女儿的脸,被她尖叫着躲过。
“啊!别碰我,别碰我!”
她摇着头退缩,退到门板处,崩溃地抱住自己。
鬼王在这三个月里老了百岁,他不知道女儿究竟经历了什么,一年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公主,每日活成了行尸走肉,会莫名对着空气尖叫,会每晚从噩梦中惊醒,无论怎么询问,琬贺都紧闭嘴一个字不说,只是经常哭湿枕巾耗尽力气后再度睡过去。他派去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调查,甚至当面质问顾景,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琬贺,我是爹爹啊,到爹爹这里来,别怕,乖孩子,过来。”鬼王慢慢蹲下来,试探着靠近女儿。
“爹爹?”琬贺茫然地抬起泪眼,像是终于认出了人,扑倒鬼王怀里放声大哭,“爹爹!女儿错了,我再也不会贪玩跑出去了。”
“哎,哎,好,”鬼王老泪纵横,将女儿抱紧,“琬贺,爹爹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琬贺猛然摇头,惊恐地退后,“我不去,好黑好黑,我不想一个人在那里。”
“不是一个人,爹爹陪你,爹爹就在床边守着你,好不好?”
琬贺抬头,看见了父亲头上冒出的银丝和眼中的血色,哽咽着点了头。
柔软床褥上的女孩脸色惨白,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即使在睡梦中,她也鬼王长长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魏叔领了个郎中打扮的人上来,轻声道,“大人,大夫来了。”
“小民参加鬼王大人!”
“不必在乎虚礼,还请先生看一看我家小女。”
“哎。”细细的丝线搭上女孩的脉搏,大夫脸色突变,皱着眉有些哆嗦,不敢抬头看人,小心道,“可否让我看一看公主的面容?”
鬼王点了点头让开了身子,静待着大夫的回应。
女孩的脸苍白浮肿,大夫撤去丝线搭上她的手腕,突然惶恐地跪了下来。
“先生,你这是?”
大夫一身冷汗,头压得更低,“鬼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屏退了一屋子的丫鬟侍从,怕惊醒女儿,鬼王领着人进了侧殿。
“先生,小女究竟如何?”
大夫的汗冒得更厉害,惊慌擦了擦额角,“大人,公主她没有生病,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大夫抬起头,扑通一声跪下,“公主她有身子了,已三月有余!”
主殿的器皿破碎声惊起夜色,琬贺站在门口,颤抖像是冬日枝头欲飞的枯叶。
“孩子?我有孩子了?”
“在我的肚子里吗?”她问。
鬼王赶到露中生时,满山都挂满了白色的灯笼,顾景跪在灵堂前,牌位上“爱妻贺儿”四个字无比刺眼,下一秒就被鬼王的黑气劈得稀碎。
前来吊唁的仙门人愣了半堂,呆呆地瞧着。
顾景被鬼王拎着领子吊到半空中,他仍旧面无表情地耷拉着眼,淡淡道:“鬼王大人,可否允许我再送亡妻最后一程?”
漫天的纸钱落下,露中生成了雪山,葬礼持续了一周,顾景在贺儿坟前跪了一周,在下葬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晕倒在飘扬的哀乐里。
顾景醒来时在鬼城的牢狱中,琬贺小腹微隆隔着铁杆看他,贝齿咬住了唇,眼里是欲坠的泪,她轻唤,“顾景哥哥,你回来了。”
顾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小腹,绝望地闭上眼,下一刻他的拳头撞上了墙壁,裂开了丝丝缕缕的纹路。
“他们不会再打你了,你放心,我求了爹爹,他答应我了。”琬贺轻轻蹲下身子,递出一碗汤药,“牢里冷,这是暖身子的。”
“滚!”顾景咆哮着打翻了碗,碎屑溅在琬贺脚边,“你这个疯妇!你不知廉耻!你勾引我!”
“你要做什么,靠孩子绑住我?入住我顾家?”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