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空间相当大,他们进入的地方像是走廊,延伸到尽头是一堵高大石门,石门旁还摆了两座像模像样的石狮子,只不过一只少了前腿,一只缺了耳朵。
壁灯被点亮,众人才发现通道两侧被涂鸦了稚拙的画。
像是谁家小姐初次学习作画时的画作,每一道笔锋走向都是生涩又稚嫩的。
罗依依仔细辨认了画作的内容,“放风筝,钓鱼,采花,看日出......”
画面上都是两个人,一个扎着两个垂髻的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另一个是个清瘦的小僧人,手腕上总悬着一串佛珠。
祝璃描摹着姑娘旁边的男人轮廓,“这个人像是......”
薛洛:“是慧智。”
两面墙上的画风都是笨拙童稚的,唯有这个人,画得格外认真,眉眼都是仔细描摹出来的,虽说笔力不足,但那股清风朗月的气怀倒也带了几分。
罗依依咂舌,“大师居然还和姑娘一起看日出、放风筝、钓鱼采花?”
众人顺着前进,来到壁画的最后,是一条腾飞的条形物,翻滚在云堆之中。高空之下,是龟裂的大地,地上随处可见的白骨,还有奔走哭嚎的人们。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这是一条龙。
再下一幅,空中下起了豆大的雨滴,大地的龟裂消失了,人们在雨中狂欢,将一个长胡子的和尚围在中心,向他磕头跪谢。
而那条龙坠到了地上,奄奄一息地躺着,身旁跪了那个和慧智格外相像的和尚,和尚背对着画面,看不见是什么神情。
干旱、佛教、和尚、降雨。
罗依依皱眉,“城中的人都说当年干旱是因为蛇妖引起的,也正是斩杀了蛇妖,才重逢甘霖,可这幅画里画的却是一条龙。”
她指着壁画,“百姓,和画了这幅画的人,有一方在说谎。”
“不,”薛洛摇头,“还可能是禅元寺骗了百姓。”
“咯咯咯!”从头顶传来一阵怪声,四人慌忙躲进了石狮子背后。
有个高瘦的人影轻飘飘落了下来,穿了一声破布花衣,东倒西歪地朝石门走来。
罗依依和薛洛咬耳朵,“不好,两侧的壁灯忘了熄!”
薛洛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无事。
果然等这人晃近时,一股浓郁的酒味席卷而来——是个醉鬼。
只是这人的动作好怪异。
明明是个男子的身形,走起路来却似少女蹦跳,臀儿还微微的摆起来,偏生腿脚又似乎不听使唤,一会儿僵直着抬不动,一会又儿顺拐起来,好几次被自己绊得踉跄了五六步。
他就这样走到了石门前,忽得往左边石狮子这里看来,罗依依被吓得一愣,顿时屏住呼吸,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嗝!”
他打了个酒嗝,朝着石狮子不住探头,罗依依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充其量只能衬得上清秀的脸,面色惨白透着青,眼底厚重的深褐色有些骇人,下巴布满了长短不一的胡茬,还有些许火燎的痕迹,偏生把嘴唇涂得血红,眼尾描了一圈粉,画了两道飞天的细眉,中途还断了好几结。
这位仁兄的尊容确实是无法恭维。
罗依依转头看薛洛,薛洛的下颌线绷得锋利,嘴唇紧抿,是个标准的防备模样,她又向他身边靠了靠——这个酒鬼长得实在吓人。
这人终于把头缩了回去,皱着眉把手往石狮子嘴里摸,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什么来。
“哦!”
这人一拍脑门惊叹一声,竟是个少女的声音。
罗依依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毛骨悚然地盯着他。
“原来是放在左边啦!”
听语气这人开心极了,青白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个硕大的僵硬微笑,顶着那张满是胡茬的脸,少女一般娇俏地跳去了右边。
醉得不轻......
他又在右边的石狮子嘴里摸索起来,中途还吐了一顿,顾回风将祝璃往身后一护,皱起了眉头。
摸了半晌,他终于掏出把黑乎乎的钥匙,插了许久才对准钥匙孔,慢吞吞开了石门。
石门缓慢地移开,发出沉闷的声音,这人又蹦蹦跳跳地进了门,径直往里走,一点也没有发现周围藏着四个大活人。
罗依依腿都蹲麻了,才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微微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