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到底是内宅,我总进去不好。”
清冷的声音传来,苏音的耳朵觉得痒痒的。
朝那声音的主人望过去,乍一看只觉得那人有几分熟悉,再细看一下,苏音便愣住了。
陆琰跟早前比起来成熟了许多,骨骼硬朗了,面部的线条看起来更清晰,整个人高挑了不少。
连声音都已经变得更加有魅力,更加磁性了。
细想一下,他现在也差不多二十岁了。年轻的男人,很年轻,却已经渐渐变得成熟。
就这么两三年的时间未见,不曾想,他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陆琰早注意到前面有人,只是不曾多关注,城主的后宅基本都是女性,虽说他的辈分小些,若不是城主夫人亲自说要见见的话,也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的,所以陆琰都没有抬头看她们。
“陆琰……”
直到苏音叫出了他的名字,陆琰觉得这声音太过熟悉,又太过动听,不住地抬了眼皮,朝前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的瞳孔便收缩了一下。
黑色的瞳仁里,此刻只有穿着淡蓝色裙装,梳着未出嫁少女发髻的苏音。
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看,比起十六七岁的时候,此时的少女已经长成,身段更加娇俏玲珑,气质也比之前更柔和沉静了。
但是,她为什么没有嫁人呢?
为什么在看见苏音的时候,他的内心又会有一阵狂喜呢?为什么他很想走过去牵苏音的手呢?
然而就算过去,他又该用什么话题来开这个头呢?
可是他又舍不得,舍不得这样移开视线,舍不得装作不认识。这次要是再错过,下次见面有将会是何年何月……
陆琰身前的姑娘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身向苏音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然而当她看到苏音这张温婉动人的脸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时候苏音已经反应了过来,她朝陆琰简单行了一个礼。
陆琰的喉结动了动,这会儿不好说话,便只朝苏音点了点头。
孙氏也已经见到了陆琰,在她看到陆琰的那一刻,脸色便一下拉了下去。
并没有打招呼,孙氏只是牵起了苏音的手,快速跟陆琰他们擦身而过。
苏音被拽着,脚下加快了速度,在跟陆琰擦身的时候,又转头看了陆琰好几眼。
翟梅见状,嘴巴一嘟,看向苏音的眼神带着敌视。
“琰哥哥,咱们走吧!”
陆琰见苏音走远,收回了视线。忽然听见翟梅叫他,又想起来,之前在苏家的时候,苏音也是这么叫自己的。
然而如今,二人再见却只有点头行礼的生分。
只是,苏音既然还肯跟他行礼,说明她是信他的吧。
在逃出县城之后,陆琰作为犯人,通缉画像快速的传遍了周围的县城,他就是想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了杀人罪行都难。
给他定了杀人的罪,就说明了苏家对他的态度。然而苏音,居然在众人的说辞中,选择相信他吗?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的,苏音不会不信他,因为苏音懂他。然而不亲眼见到,他就始终不敢断定。如今能够证实了,苏音真的信他。
他陆琰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姑娘快进去吧,陆琰先告辞了。”陆琰跟翟梅行了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翟梅是城主嫡女,自从陆琰升上来之后,城主有意拉拢他,翟梅也总是变着法儿的接近他。为了能够让二人相处起来名正言顺,城主还让陆琰做了翟梅的武术先生。
陆琰知道城主的想法,起先也是觉得很无所谓。如果没有苏音,他的婚姻对象是谁都一样。
城主好意他不好推却,起先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或许他就能忘记苏音了呢?
只是这想法在今天看来是过于幼稚了,一个人住到了心里,怎么能轻易的被忘掉?
他现在已经了解到了自己的内心,如果继续跟翟梅纠缠下去,那他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琰哥哥!陆琰!”听着身后翟梅的叫唤,陆琰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音跟着孙氏回到家,孙氏此刻也没心情跟她聊天了,只让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晚上苏义回家,孙氏跟他说起了早上去城主夫人那里聊的事情。
“夫人瞧得上音儿,要认她做干女儿有什么不好的?”苏义虽然察觉这事儿多少有些蹊跷,不过他不愿想太多,只往了好处想。
“老爷,我瞧着这样不大好,好端端的夫人突然就要认我们音儿做干女儿,这又是什么事儿呢?我不放心,老爷,还是快些给音儿定下人家吧。”孙氏皱眉,担心道。
“这事儿李良已经在帮我办了,城内的人家他比较熟悉。只是城主夫人既然要认干女儿,咱们做下属的实在不好推。这毕竟是好事儿,若不领情,以后我也难在城主面前做人。”苏义说道。
孙氏见苏义这样对女儿的事情不上心,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早上见到了陆琰,便又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还瞧见了陆琰,他怎么会在城里呢?”
苏义并没有跟孙氏说陆琰的事情,毕竟她一介妇人,即便说了,也不能在政治上对苏家做出什么贡献。
但是孙氏多少是能猜到的,苏义一定早知道陆琰就在永州城。她这么问苏义,其实并不为了得到一个陆琰在永州的原因,她只想知道,陆琰对他们苏家会不会有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
第十七章
苏义见孙氏问起陆琰,心情也有些变差,却还是给了孙氏一个解释:“放心,他能对我如何?苏家养了他这么些年是事实,当初人也确实是他杀的,我那么对他也不过是维护正义。他要对我如何,就算背不上不孝的名义,怎么也是不仁不义。夫人莫怕,他不敢跟我作对的。”至少明面上不敢。
苏义说话语气肯定,孙氏也就放下了些心来。
今日问苏义的已经够多,丈夫一早出去,到了晚间才回来,孙氏看着自然心疼,所以就没再多问,亲自帮着丈夫换衣裳。
夫妻正说着话,苏义整理好衣服后,外头丫鬟端上热茶,二人正准备喝,外头就有苏音屋里的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太太,姑娘晕倒啦!”
苏音的病情这两年来一直都反复,身为一个母亲,孙氏是不可能不关心自己女儿的身体的。
一直以来,苏音的病就像是孙氏心里埋着的一颗定时炸丨弹,一不小心就会炸开。
孙氏提心吊胆这么些日子,果然今日炸丨弹终于炸了!
孙氏心里担心,急急忙站起身,然而刚站起来,她便觉得头昏眼花,手脚疲软差点儿晕过去。
好在身旁照顾的老嬷嬷扶住,否则她这刚起来又要跌回去了。
苏义自然也是关心女儿的,只是他的反应没有孙氏这么大。
“快去请大夫来看看!”
说完后,他便到旁边帮着扶住了孙氏:“夫人不要着急,咱们先过去看看,这两日天气转凉,今日你们又出门在城主夫人那里聊了这么久,或许音儿只是体力跟不上,有些劳累才晕倒的。”
孙氏被丈夫这么一劝,原本着急的心平静了些许。
二人于是很快到了苏音的屋外,这会儿大夫还没有来,孙氏走进去,瞧见苏音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泪“唰——”地一下就滚了下来。
就算再重男轻女,这到底也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况且苏音才十几岁,都没有成家,还生得这样惹人怜爱。
美好东西的陨落,总是叫人不忍的。
最近苏音的病情越发严重了,谁的心里都有个底。除非真的有什么神医华佗在世,否则等待苏音的,就只有一个香消玉殒的结果。
死还不是最可怕的,对于死,大家心里都有准备。孙氏最不能接受的是,她要每天看着女儿日渐消瘦,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身为母亲她却无能为力!
“呜呜呜,老爷啊!我们音儿这样良善,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啊!”孙氏捶胸哭着说道。
苏音这病,说白了就是内里器官衰弱,免疫下降造成的。中医开药可以减弱症状,但是也不能彻底治愈,况且即便真的有华佗能治这病,系统也不会让人如愿的。
孙氏正在那里哭着,苏音这会儿也模糊地醒来了。
方才一进到房里,顿时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之后就一直没有意识,到现在才醒来。
苏音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她的死期快到了,系统加重了她的病情。
她早知道结局,所以苏音是没那么怕在这个世界死去的,毕竟她仍然可以有别样的未来。
然而听着孙氏哭泣,她还是会有不忍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母亲。”苏音虚弱地喊了孙氏一声。
“我的儿!”孙氏听到了,急忙走到苏音面前,牵住了苏音的手,眼角的泪还没有干。
“母亲跟父亲都不要伤心,这都是我的命。累父母伤心,这就是我不孝了。”苏音安慰道。
然而她这安慰不起作用。见她如此懂事,孙氏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苏音无奈,只得什么话也不说,躺在床上休息。
当然,这会儿就算她想说什么,体力也不够用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听说苏音之前晕倒后,那大夫的眼神也变淡了不少。
有的人,能治好的自然尽全力,治不好的就只能吊着命罢了。那大夫给苏音把了脉,望闻问切一番,已经确定了苏音是吊命的那一类型。
大夫收敛表情之后,只说着让孙氏跟苏义宽心的话,病情上已经没有再多透露了。
夫妻二人注意到了大夫的意思,孙氏无声地抹着泪,苏义表情也是不大好看。
苏启知道姐姐病了,加上最近已经做了孩子的爹,他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听苏音晕倒了,也过来瞧了瞧,坐在床边跟苏音说话。
苏音见如今是个好时机,便劝了苏启几句,让他以后多懂事,不要意气用事。
苏启的性格很冒进,这样容易被人利用。平时若劝他做事多三思要冷静的话,苏启是绝对不会听的,只会烦躁的走开。
这会儿苏音病了,苏启见姐姐都病成这样还关注自己,心下感动。此刻就算再苦的良药,他都能喝下去。
到晚上,大夫开好了药,苏音要多休息,孙氏就让人都出去不要打扰苏音。
之后的几日里,苏音病得连床都下不来。
然而苏义却在她病得这段时间里跟城主大人商量,很快就定下了结亲的日子,说是已经商量好让苏音认城主大人做干爹。
大概吃了半个月的药,苏音身体好了许多,偶尔在院里走走倒不是什么大碍了,这才尊礼去到城主府内认干爹干娘。
之后回到家里,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苏音还是照常的每天喝药休息,虽然不会动不动就晕倒,底子却还是很弱,多走几步路就要休息。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很想去接触一下陆琰,然而她病情反复出不了门,即便孙氏同意她出门,只怕走到半路她也要晕倒。
正当苏音认定自己的任务绝不会完成,这韶华只能虚度的时候,这日屋外忽然传了个消息过来。
说是外头有媒人过来,找苏家提亲了!那来提亲的还是陆琰!
苏音听到这个消息,有那么一瞬间,简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同了!
“是真的吗!?”她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真的,那媒婆就在大堂里头,现在还在大堂里喝茶呢!”苏音身边的丫鬟跟苏音的奶妈子不一样。
丫鬟跟苏音同龄,还是怀春的年纪。她觉得以前陆琰有些配不上苏音,然而如今男才女貌有什么配不上的?
而奶妈是个上了年龄的妇人,她看人很实际,一开始觉得陆琰家境没落跟苏家不配。现在则是觉得,天下男人多的是,何苦非要跟陆琰?所以还是不喜欢陆琰。
苏音没有管这么多,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立马从床上扑棱起来,说道:“快帮我穿衣服!我要出去看看!”
然而动作太大,头晕眼花了一阵儿,差点摔回床上去。
第十八章
“姑娘!”奶妈瞧见苏音都这样了还要出门,很是不赞同。
然而苏音见奶妈要拦自己,眼里有些不甘又有些委屈地看向奶妈,“妈妈,连你也要拦我?”
苏音执意如此,奶妈也不禁有些心软了。
虽说苏音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待在苏音身边的时间比待在自己亲儿子身边还要长。
苏音是她从小宠到大的,虽然不敢跟别人说,但她已经将苏音当作了自己女儿一般的存在,或许比亲女儿还要亲。
如今苏音多病,都已是命不久矣的了,她又怎么忍心在这种时刻拒绝苏音呢?
“唉!”奶妈重重叹了一口气,“罢了。”再阻止又有什么用呢?
苏音见奶妈不再阻拦,心下松了一口气。
“帮我换衣服。”她对丫鬟说道。
照顾的丫鬟于是快速将苏音的衣服穿好,梳妆打扮完毕也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苏音焦急地连呼吸都粗了许多,奶妈全都看在眼里。即便奶妈子是个粗人,瞧见苏音这副模样,也免不得感叹,她这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打扮完毕,苏音搀着丫鬟的手,快速从屋里出来,到了家里接待客人的大堂内。
那媒婆已经劝了孙氏许多,说了很多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的话,又说陆琰给的彩礼不少,论家室,如今两家也很配得上。
然而孙氏态度却一直都是很敷衍,到后来说的话都带着明显的拒绝意味了。
媒婆做了这么多年的媒,真是第一次遇见门当户对双方条件都不错的人家还能被拒绝的。
然而这毕竟是他们两家自己的事情,媒婆对此虽然失望,却也只能起身准备回去了。
媒婆自然也是遗憾的,毕竟陆琰给的介绍费用不低,如果事情能成的话,她也有几十上百两银子的赚头。
偏偏这苏家的太太,这样不好说话!
就在媒婆心里抱怨着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苏音正好从外面搀着丫鬟走了进来。
“母亲我愿意嫁给陆琰!”
苏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女孩子需要矜持的话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十年寿命比较重要。
既然陆琰要娶,她肯定嫁啊!成为白月光的路就这么近在眼前,她还能拒绝吗?
虽然苏音实在看不出陆琰究竟有没有喜欢自己,但是就算他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才来娶自己,那她也完全同意啊!
至少嫁给他的话,她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陪在陆琰身边了啊!
时间多,沟通多了,感情自然而然就能够升温。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得抓住机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