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九王爷微微颔首。
章凌心叹，那刚才可太没有面子了。
不过…
算了，自己遇上九王爷也没试过有面子的时候！
“刚才我看到你说那祛痘丸限量？”九王爷开口。
啊，章凌顿时明白了九王爷的意图，难道是自己这饥饿营销策略过于成功，九王爷也想要买上几盒给家人或者其他人？
“对对对，限量的，不过九王爷以您的身份自然是可以不限量的，您需要多少，我让谢韫送到您的府上。”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章凌放松下来，还好只是想要这祛痘丸，这个不是什么难题。
九王爷听她说话随便，并不像多么贵重的样子。
“所以这祛痘丸成本并不高？你又为何售价如此高？ ”
章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实际上这祛痘丸成本确实极低，一个疗程所需要的材料加上人工不会超过十两银子。卖八十两称得上是暴利！
“我记得当初问你为何选择开医馆，你说的是…救死扶伤？所以现如今这个定价是为了救死扶伤或者是为了你的另外一个爱好，赚钱？”
九王爷想起自己上次听她说起爱好是赚钱，当时觉得十分有趣又可爱。
可是如果有这个爱好的人正在投一家医馆，这个爱好就变得一点也不可爱。
甚至…
可怕了。
第27章 质疑
九王爷的语气中透着严厉，当下自己正在治理这三大家族，他们贪婪、虚荣、家族中沆瀣一气。为的是手握更多权力、赚更多的银子，他们过着甚至比帝王更奢华的生活，却从未在乎平民百姓衣不裹腹。
那日听她说她要给年轻人创造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还以为找到知音，可是如果是连开医馆都想着狠狠赚上一笔，这和三大家族又有什么区别呢？又如何能够实现年轻人的梦想，如何能够为晋国创造一个更好的明天呢？
九王爷其实心里有些失望，只是还想听她解释。
章凌没想到九王爷今日找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个问题其实昨天虞铜灿已经问过一次，章凌做事情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是虞铜灿或许并不能理解，昨晚她将自己的想法细细向他解释了一遍，将误会都解开，今日才能如此顺利。
昨日面对虞铜灿同样问题，章陵明明是很冷静的去解释，可是今天面对九王爷的提问，她的心情却一下变得十分气恼。
章陵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九王爷所说，不都是在自己嘴里曾经说过的话吗？
自己曾说爱好赚钱！
也告诉他开医馆想着救死扶伤！
第一次向他提出雏鹰计划，就已经强调目标是给有梦想的年轻人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而这高价祛痘丸又是打了谁的脸？
章陵的脸由红转白，然后转成沉重的青色，她的嘴巴苦涩，刚才在小舞台上明明口若悬河把营销策略玩得那般成功，可是现在双唇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定定看着手中的茶。
“如果你觉得雏鹰医馆仅仅是为了实现我赚钱的爱好，那就是吧！”
章陵干涩的喉咙终于说出那几个字。仿佛已经用尽全身力气。
九王爷看她表情剧变，面色苦涩。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王爷可愿意陪我去雏鹰医馆走走？”半响，章陵抬起头来，开口道。
就算有人要误会，章陵心里也实在不希望这个人是王爷。
王爷点头。
二人谁也没惊动，直接走去了雏鹰医馆。
那医馆并不多大，入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大牌子，祛痘丸已售罄！下周一上新。除了那祛痘丸的牌子外，其他的药品都放置在两边的大柜子里面，上面摆放的整整齐齐，每个柜子都张贴着药名，且柜子外面都贴着价格牌，明码标价！
九王爷一路跟着，看着其他药物的价格似乎和那祛痘丸相差甚远，有几味常见的退烧药、感冒药似乎比其他药铺价格便宜许多。
“王爷看到了吗？”章凌转过身来指着正面的药材
“这是板蓝根、这是黄连、这是麝香草、这是牛黄丸、羚羊角，这些药材都是退烧，治疗感冒的好药。”
“你可看到这些药材在雏鹰医馆的价格是其他医馆的一半甚至更低！”
“其实虞大夫昨日已经问了我同样的问题，这祛痘丸明明成本不高，制作也不难，为何要定价十倍销售，并且还要限量？”章凌眼中闪烁着晶莹，“我问他，祛痘丸是何人使用？穷人会用吗？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穷人会用祛痘丸这样的东西，他们根本不在乎脸上是否长了痘，长了多少痘。因为光是吃饱穿暖就已经不容易了。”
章凌拿起桌上的笔，想要在指尖转动，才看到毛笔一头都是墨水，无奈放下。
“买祛痘丸的无一例外都是城里最有钱的人，因为只有她们有时间、有实力在乎长得美不美。穷人唯一期望的是不要生病，生病可能会直接摧毁一个家庭。所以我将这些常用的感冒药、发烧药直接定在了成本价，为的就是穷人能够看得起病！”
章凌终于找到一支没用过的笔，拿起来在在指尖灵巧转动起来。
“但是我开的是钱庄呀！上次我就宣布了会对所有储户免除管理费，还要对大客户派发利钱。我不可能做亏本买卖的！”
“虞大夫曾经说过他的祖父是御医，积攒了一些银子，可是为了给乡民们看病，最后驾鹤西去时几乎散尽家产，再不能继续为乡民们看病。”
“所以王爷，如果我这样的定价，不依靠高价的祛痘丸，您觉得我这雏鹰医馆该坚持多久呢？”
章凌挑眉看向王爷，等他一个回答。
是啊！一个不赚钱的医馆能够坚持多久呢？九王爷心中问着自己。若不是用着祛痘丸赚来的钱保持医馆日常运行，按照这样的低价格，怕是这雏鹰医馆坚持不了多久。
九王爷知道自己误会了章凌。他的脑海中回想起那日章记钱庄装修启动会上她宣传要给晋城的年轻人实现梦想的机会时闪闪发光的样子，那怎么可能是一个只爱赚钱，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人呢？
自己为何要质疑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室内十分安静，忽然听到“咕咕、咕咕”声音。
九王爷循声望去，竟然是在章凌肚子发出来的，章凌早餐本来就吃的少，这会儿都临近下午了，滴米未进，早就饿到不行，刚才情绪激动还不觉得，现在说清楚后，饿意涌上，肚子倒是比脑袋先反应过来。
章凌尴尬的抱住肚子，早不见了刚才慷慨激昂的样子。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呀！
“哈哈哈”九王爷低低笑出声来。“走吧，带你吃好吃的！”
章凌恨不能赶紧躲起来，可是那九王爷显然没给她这个机会，无奈只能跟上。
九王爷并没有带她回去那福满楼，而是拐进了一条小道，好像并不远，不过几分钟的样子就到了一个不显眼的宅子前面。连个牌子都没有。
听见外面有声响，有个老伯走了出来。一看到二人，立刻开心笑起来。
“是王爷，老婆子，快出来，是王爷来了！”循着声又出来一个老人家，两个人围着王爷开心的叫个不停。
章凌看他们明明认出来是王爷，竟然也没有一点畏惧的意思，显然是很熟悉了。心里奇怪，这个地方看着只是一处普通名宅，两位老人家穿衣打扮也甚是普通，竟然能与王爷相熟，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巧合。
两人将王爷和章凌引进房子里面，招呼他们坐下，章凌看他们几次看过来，很好奇的样子。
“这是章凌，你们叫她章小姐就好。”
两位老人家露出慈祥的笑意，“王爷、章小姐，你们今日吃些什么呢？”
“你们安排着来吧，她和我的口味差不多。”
章凌一脸懵，不知道这是哪里，这两位老人家什么身份，最懵的就是自己什么时候口味和王爷差不多了呢？
两位老人都出去忙活了，房内剩下二人，章凌转头好好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处简单的房子，两位老人家把房子整理的很干净整洁，眼睛所到之处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装饰，章凌怎么也想不到那般挑剔，连酒楼包厢都要重新装修一边的九王爷会带自己来这种民宅里面吃饭。
九王爷看到章凌滴溜溜的杏眼四处看，知道她是好奇。“这里虽然装饰普通，但是张伯他们做菜十分有一套，你一会儿尽可以试试，不会让你失望。”
“哦！”章凌点头。心里更好奇的是九王爷怎么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本王几年前曾经带兵至边疆平乱，当时有许多像张伯他们儿子这样的年轻人积极参军，他们不过十五六七，凭着对国家的一枪热血，上阵杀敌。战场杀敌本就九死一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战场上。”王爷的声音低沉，回想起五年前那场战事，战场上血流成河，尸首成山，眼中已经忍不住带上湿意。
“那次战役尤为惨烈，死伤过半。我们军队实力更强，本不应该死伤那么大的，可那边疆苗族擅长制毒，大面积的投毒，战士们都中毒病倒。这个时候城里药材供应不上。三大家族本该全力支持前线作战，可是他们为了赚钱，竟然授意家族里的药铺趁机提高药材价格。”
“今上三道圣旨要求他们配合降价，他们最后是降价了，却以次充好，将此等药材运往前线。最终大半兵士不是死于战场作战，而死在了昂贵药材短缺，和以次充好的药材之下。”每每想起那些无法回来的士兵，就恨不能将那些哄抬价格的药商给砍了。也是在那时皇上下定决心终有一日要将三大家族彻底铲除，创造一个清明的晋国。
章凌紧紧捏着衣袖，光是听到他说的这些，心里的怒火已经无法抑制。试想想那些士兵不过十五六岁，像是章庆庆那样的年纪，他们放下家，选择了参军，一腔热血最后竟然被那些为了赚钱的商人所害！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九王爷听到自己的药材价格高会那样气愤…
“王爷，对不起！”章凌为了刚才的误会而道歉！
九王爷想起战场的一幕幕，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听到章凌道歉，知道她都懂！心里释怀！
“原本本王以为你也要走三大家族的老路…”
“不会…”
“虽然我爱好赚钱，但是我有我赚钱的原则，如果要做一个商人，我希望是仁商。”
“仁 商 ”王爷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逐渐放松下来。
第28章 仁商
“对，仁商！一个能赚钱的仁商，赚钱从来和爱国不冲突，我从小是吃苦长大的，当然知道平民百姓的艰辛，如果国家的资源最后都落在了几个家族的身上，那平民百姓何以生存，所以我要做就做仁商，赚有钱人的钱，帮助平民百姓，让她们看得起病，吃的起饭，穿上暖暖的衣服。”章凌想起自己小时候爷爷奶奶为了养大自己，省下每一分钱，日子过得艰苦。语气中带上激昂音调，梦想不是一步一步在实现了吗？
九王爷看着眼前说着话的女子，她面色因为激动带上抹潮红，一张一合间两片薄薄的红嘴唇向上，一时翘着一时嘟着，活像个熟透的小樱桃，想必柔软甘甜，让人想要尝上一口。
章凌停下才发现九王爷正盯着自己看，眼睛中带些意味不明，“王爷！”
“嗯，你说的很好，本王深以为然，那本王就期待一个仁商的诞生了。”王爷回过神来，揉揉鼻尖，按下心脏的急速跳跃。
两个老人手脚麻利，很快就端上来三四碟菜，大多是家常菜，果然看着色香味俱全。章凌的肚子看着美食再也忍不住，开始“咕咕咕”的狂响，向主人发起进攻的号角。
显然这号角声音太大，不仅我军听到了，连友军都听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九王爷愉悦地笑起来，先拿起筷子，夹上一筷子菜放到章凌碗里，让她动筷。
章凌哪里还会客气，端起碗，也顾不上优雅仪态，大口大口扒着饭菜进了嘴里。
九王爷看她大口扒饭，眼角掩饰不住的笑意，也夹上一块鱼肉，细细品尝起来。
福满楼这边，谢韫他们也正在吃饭，几人都很开心，一边讨论着今日那祛痘丸的成功，还说着哪个亲戚多少年没联系了，现在还辗转着找来让帮忙拿一盒祛痘丸，又求着虞大夫帮忙拿一盒，自然被拒绝。章小姐说过的，必须把这祛痘丸从源头就控制好，千万不能自己人把这个市场给提前做烂。
只有谢韫喝着手中的酒，注意到饭都快吃完了，小姐怎么还未回来。“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去刚才王爷所在的包厢，可是透过那窗户纸看到里面并没有人影，连一直在外面站着的卓越都没看见。
小姐已经走了？
谢韫没有心情再吃，干脆回去了雏鹰医馆。进去问那小伙计章小姐有没有回来，那小伙计回答说刚才看见小姐带着九王爷来过，但是走了一圈又出去了，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韫点头，又走去章记钱庄，那小伙计直接说压根没见过章小姐。
再去章府，小翠今天一天都在府里，更不知道章凌去哪儿了。
谢韫走了几个地方，心里面憋得慌！干脆去了旁边的小酒馆，点了壶酒，坐在那里喝。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忙碌碌，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坐在小酒馆里浅酌一杯了。他拿起手中的白瓷釉杯子，心里回想着这些日子来做的事情。
小姐其实很喜欢与自己分享她的想法。从一开始她提出想要给储户免除管理费用，甚至给大客户派发利息，被赵掌柜坚决反对的，要知道管理费正式钱庄经营最重要的收入来源，没有这笔收入钱庄如何运行的下去？
但是后来证明她是对的！不需要管理费用，钱庄的储户成倍增加，许多达官贵人过去均自设银库，本不需要放在钱庄，但是自打知道章记钱庄有利息派发以后，都愿意把银子放过来，既安全还能收利息，谁也不愿意让那些银子再躺着睡大觉了。
后来她说要扶持年轻人，那银子投出去甚至可能收不回来，这下别说赵掌柜，连自己都不理解，稳定的租金不好吗？为何要这般冒险？可是这些日子看着虞铜灿忙前忙后，有时饭都顾不上吃，可是却热情满满的样子，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
从钱庄装修启动会、医馆开业、祛痘丸的研制销售，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两人一起完成的。谢韫抬头把杯中的酒饮尽，又倒上满满一杯。刚才已经喝了一些，现在再喝上几杯，觉得脑袋好像有些发胀了。
不知道是脑子里，还是眼前，都看到一个个她的样子。着男装挥动扇子的样子，生活中言笑晏晏的样子，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转念又想起了，刚才九王爷留下章凌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