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滴到贵妃修整的精细,染的色泽红润的指甲上,一滴滴将花色洇开。
“好了母亲,弟弟在那边怎么样?”冯贵妃先回过神,不再哭泣,轻声道。
小史氏眼神有些闪烁道:“他很是安生,你无需操心,只好好筹划怀孕之事,我也回去寻些方子。别想太多,才好怀上孩子。时辰不早了,说不准一会陛下便要过来,我先归家去,你若有事只管叫人通传一声就是。”言尽,小史氏站了起来,理理衣裙,匆匆离开。
冯贵妃看着母亲仓促的背影,微微垂下了眼眸,她自是看见母亲眼中的闪烁,知道唯一的亲弟弟到了益阳城也不曾安生,叹息一声,本就是冯父卖女求荣,不顾自己死活献于陛下。
谁有能想道,竟真挣下一条路来,陛下喜爱自己的容貌,破例封为贵妃,冯家也享受这无上的荣耀。
可娘家为自己带来了什么,管教无方的冯觉,不体恤姐姐在宫中艰难挣扎的苦楚,偏还惹是生非,求到自己这来。
娘家无所依,让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陛下越宠自己,以后没有陛下的日子将会被折磨的越痛苦。
不料自己竟真应了这个名字,楚楚,凄清苦楚伴一生。
自嘲一笑后,再抬起眼眸,又是那个精明美艳的冯贵妃,没了先前的伤感之情,这个皇宫容不得自己有片刻示弱。
小史氏坐在回府的马车中,暗自垂泪,本想着此次求求女儿,看她能否将冯觉调回来,派去的萍嬷嬷,吓得回府便告老还乡了,哪怕是给了再多银钱,还是留不住。
萍嬷嬷只道自己年老,管不得少爷,祈求早早回乡,闭口不言在益阳城发生了什么,料想冯觉又是惹了什么乱子,只不在自己眼前,竟看护不得。
可入宫见到女儿,才知女儿也过的艰辛,为人母手心手背都是肉,深觉尽是儿女债。
往日所求眼前的富贵,不过是迷人眼的阿堵物,一时间羡慕起嫁与方府的姐姐史氏来。
而此时太子屋中尽是浓浓药味,太子妃董氏手捧清粥跨步入内,叫这一室浊气别的喘息不得,嘱咐丫鬟将窗户微微打开,不多时屋中便清新许多。
太子妃董氏舀了一勺白粥喂与太子,太子背靠着软枕,喝了一口粥道:“这些小事又何须劳你亲自动手,怎不叫下人去做。”
董氏微微一笑道:“不过想亲手做吃食些与你,可我手艺不好,只这白粥竟也做了两三个时辰。”
太子使尽全身力气,抬手轻抚董氏的脸:“阿瑜,我真舍不得你。”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太子妃却明白是什么意思,两人年少成婚,一直以来相敬如宾,感情甚好。
可如今太子病的突然,一时间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一日拖延一日,原本健壮的青年,在几日内,消瘦下去,连简单的抬手这个动作,都耗费了他许多气力,额上大颗汗珠滚落,嘴唇也发白无色。
太子妃眼泪不断滑落,哭的手上的碗都拿不住,霎时掉落在床边,哽噎道:“尚礼,你若舍不得我,便留下陪着我好么。”
太子嘴角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只怕是坚难,我定是要辜负与你了,你与明儿早些离开这皇庭吧。陛下年老,储位之争已经蒙蔽了这些人的眼,即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太子妃哭道:“不,我不走,尚礼我哪也不去,在这陪着你不好么?”
太子道:“可明儿怎么办,他还年幼,阿瑜你也要为他想想。罢了今日不说这些,这粥都撒了,你去在盛一碗可好?”
太子妃点头,擦干眼泪,转身出去厨下盛粥。
“暗影,你出来吧。”太子躺在床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内说道,只见一个人影似鬼魅般出现“主子,有何吩咐。”
太子闭目思索一番道:“若我逝世,你领着明儿去找国师,看在往日情分上,他总能庇护你们离开皇庭,你找一处安稳之地,带着明儿住下吧。”
那暗影道:“主子何必如此着急嘱咐后事,不是已经派人去请神医圣手安褚大人了么。”太子淡然道:“事情总要早做打算,我既陪不了明儿长大,总要护他周全。”暗影应下又道:“那太子妃呢?”太子一时无声,而后声音微抖道:“随她吧,若不愿走,便让她留下,这也算我的私心。”
暗影道:“是的主子。”
这时有人自门外进来,暗影一闪身又不见了。
太子妃坐于床边道:“只余这些了,我笨手笨脚,做了一大锅,底下的都糊了,就剩两碗能吃,真是笑煞人了。”羞红着脸,依旧温柔的喂与太子吃。
太子咽下一口道:“却是我吃过最香的粥。”
话音刚落,猛地扑向床边,将刚吃下的粥和药通通吐出,吐到最后竟是喷出一口鲜血。
太子妃惊诧慌张,抱着昏厥的太子大喊:“来人,快请御医,快来人啊!”
太子嘴角溢出的血,散落到太子妃粉白的衣裙上分外的刺眼。
一阵兵荒马乱,太医前来,以针灸治,总算将太子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
太子妃在外间,坐于太师椅上,挺直着腰背,一旁嬷嬷道:“太子妃先去换身衣服歇歇吧。”
太子妃摇摇头,用手摸了摸衣服上早已干的了血迹,道:“不必,传王太医来回话。”
王太医隔着屏风向太子妃行一礼,太子妃开口问道:“殿下得病怎么样了,怎会突然口吐鲜血。”
王太医道:“回太子妃,殿下的病突然急转直下,吃食上还需注意些,殿下想吃时再吃,不要勉强食之,老朽只能将病情暂时抑制住,还需圣手安大人前来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