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为了空的僧人嘀咕道:“好没意思。”便不再说什么。
俞怀生合衣躺下,将香栾置于枕旁,本已有多日未能睡得好觉,今日竟意外的休得一好眠。
那了空也将洗脚水端到屋外,随意向草丛中一泼,回到屋内躺下休憩。
午时烈阳当空,只蝉鸣响动,屋中一室静谧,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寺庙钟鸣,僧人午憩完毕。
身为僧侣,每天的事务都很繁重,随着钟楼钟叩鸣,一日的修行开始,需早起上早课、过堂、坐禅、诵经、上坡劳作、清扫寺院、上晚课等等,钟鸣屋内二人纷纷起床,略一收拾便出了门去,门外众僧侣一阵喧闹后。
恢复平静,此时床下的苏欣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苏欣没料到俞怀生回来的这般晚,时至午休时分才回屋,瞧完他收下香栾,竟一时走不得。
苏欣在床下,只隔着一张床板,听到俞怀生平稳的呼吸,还能隐隐闻到一股菩提清香,面上有些发红,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害羞,大气都不敢喘一喘,生怕被抓个现行。
第二十章 触景忆往昔(下)
待到二人都离开,苏欣刚准备掀开床罩,屋门居然一阵声响,打了开来。
苏欣又向床底缩了缩,不料忽的床罩帘被掀开,苏欣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照眼有些不适应,见到一张清秀的面孔,身着缁衣,却留着墨黑的发髻,想来应是带发修行。
苏欣吃这一吓,差点惊出尖叫,好在及时捂住自己嘴巴,没叫出声引来更多的人。
那人看着苏欣灿烂一笑道:“果真有人,方才就瞧见这床罩会动,你便是了念的相好吧,不过也忒小了些,这了念瞧着金玉其外,竟喜欢这种小丫头片子。”
苏欣听这声音熟悉,知晓是刚才对床的了空,听他这般说俞怀生,苏欣心中气苦:“你别冤枉怀生哥哥,我和他才不是你嘴中那般,再说了我年纪是大是小干你何事,操这闲心?”
了空听后挑眉道:“小小年纪就晓得自己寻觅郎君,还怀生哥哥叫的亲密,可小家伙这是寺庙,里面都是清一色的和尚,你在这里是找不到如意郎君的,来错地方了,快些家去吧。”
苏欣被戳到痛脚,气道:“当了和尚不是还能还俗么,我来看看自家哥哥,什么情不情郎的。”
了空似被逗笑嘲讽道:“自家哥哥怎不正大光明前来探看,你这小娘嘴中可没句实话,不可信啊,不可信。”
苏欣索性无赖状,插手把头一扬“与你无关!”
了空把鞋一蹬,盘腿坐在床上道:“与我无关?确实不与我相干,我只需告诉寺中僧值,了念床下躲有一小娘,你猜你那怀生哥哥可能讨着好?”
苏欣无奈,形势比人强只得低声道:“要怎样你才能不说出去?”
了空抬首一笑道:“这才是该有的态度嘛。”
接着道“我入这寺中多时,整日里尽是素菜寡汤,嘴中没甚个滋味,你下次来,与我捎些荤酒赤肉来。”
苏欣惊讶得瞪大眼睛道:“酒肉?你不是僧人么,怎能在寺中食酒肉,荤酒易醉且味浓,若多饮看你模样,不消人说便教人知晓,肉倒是可以。”
那了空勉强道:“好吧,有肉也行,小娘与我一言为定。”
苏欣点点头,连忙快步出门,离了寺院。
过了月余,苏欣再次来到庙中,恰逢了空在屋中,苏欣将一油纸包递于他,并将四五个又大又红的石榴放于俞怀生床铺上。
了空打开油纸一看,是一只肥嫩油亮的烤鸭,当即撕下一只鸭腿吃了起来,入口皮焦肉嫩,果木熏制还带着淡香去了鸭本身膻气。
几口便将鸭腿吃下,又撕下另一只鸭腿,苏欣看得目瞪口呆道:“你就这般在寺中吃荤腥,真个不敬神佛,毫无顾及?”
了空和尚三下五除二将烤鸭吃了个干净,只剩骨架,拿了个精薄的骨片剔牙道:“神佛在心不在形,我心本佛心,何为心,拘于血肉纹理?那不过是身罢了。我之本心,不过是虚灵不昧之体,身心相外自不相干,则心所知,身不能觉,觉在身上,心也不能知。戒荤腥,净体肤,不过是清除杂余之念,以求更能领悟佛心罢了,我即已领悟,何须拘泥于此,又怎会不敬神佛。”
苏欣摇头道:“你是个不羁世事的,我说不过你。”
见他取来水盆清洗了手脸,苏欣递上一颗鸡舌香与他道:“还是清口去去味,莫叫旁人知晓食了荤腥,也少些麻烦,剩下这些骨架我都带走。”
这次了空倒没说什么,接过鸡舌香放入口中含着。
苏欣坐在蒲团上问道:“怀生哥哥呢,你怎么总是在屋中,寺内事务繁忙,似与你不相干一般,如此悠闲。”
了空拂了拂衣袖道:“自是与我无关,入这寺庙本就非我自愿,更逞论干活。”
苏欣来了兴趣,问道:“你也不是自愿?那可能还俗?”
了空斜睨苏欣一眼道:“当然能。”
苏欣只觉胸腔中溢满欢喜,还不及表露于面上,叫了空一句话,犹如冷水兜头泼下,将那欣喜泼了个精光,丁点不剩。
“你也别太高兴,那了念还不得俗,即便他非自愿,他也必须留在这兰若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