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澄枫嘴角上扬,登时搁了笔,唤道:“汪全,替朕更衣,摆驾瑶光殿。”
他原以为虞清梧每每拒绝疏离,是因着对他无情无意,所以自那日伤后就一直不曾去瑶光殿,生怕最恐惧的事实被赤`裸裸揭开。可而今他终于知晓,姐姐是喜欢他的,只不过有诸多顾虑罢了,这便好办。
林溪薇端着参汤走到永泰宫门前时,恰巧撞上闻澄枫一身便服,大步流星迈出高高门槛。
她屈膝行礼:“参见陛下。”
闻澄枫脚步微顿,瞥了眼漆盘中的汤盅,淡声道:“今日朕要出门,这汤用不上,你自行处理了吧。”
林溪薇面色含笑依旧:“臣女遵旨。”
她望着闻澄枫背影消失在幽深宫廊,把汤盅交给身后侍女拿着,自己则伸了个懒腰:“走吧,我们也出宫。”
侍女狐疑:“郡主不去太妃宫中了么?”
“你这丫头,怎这般耿直。”林溪薇言语打趣间已经转身朝宫门方向走,“父王让我以陪伴太妃为由进宫,这不过是借口。他心里真正想的,是希望我能讨得陛下欢心。”
“但这两天我也算瞧出来了,陛下心里明显藏着人,那我何必干棒打鸳鸯的事儿,巴巴往上凑多掉价。而送汤什么的,就当是父王安排给我的例行公事,无论陛下喝不喝,我把这桩任务完成就行。”
何况,她本也不喜欢陛下。奈何父命难违,不得不天天来永泰宫走个过场而已。
至于她喜欢的人嘛……
林溪薇蓦地想起了什么,脚步不自觉加快。
年节尚未过去,颢京城中红火喜气融融。虽许多店肆因掌柜回家过年而闭门关张,但街道两旁形形色色的杂耍表演则比平时多出数倍。
闻澄枫带着虞清梧出了宫,两人没走几步就已见到了踩高跷、叠罗汉,以及凶险万分的高空走绳索。
虞清梧每看一场杂技,就往杂耍班子收赏钱的瓷碗里放一小块碎银,而后才离开,继续往前走看其他。
如此走了小半条街,原本鼓囊的荷包此时只剩下几枚铜钱叮当响,闻澄枫笑道:“你这也太大方了。”
虞清梧将最后几文铜板也打赏给说口技的艺人,末了道:“我从前在西南时,茶肆对面也曾来过杂耍班子。有时生意寡淡,两个小女孩演了一整天也买不起一碗茶吃。因为见过太多生活艰辛的,才会想到能帮便帮一些。”
闻澄枫眼底神色一顿,虞清梧虽出生为南越最高贵的长公主,但她本心真真很善良,连对路边最平凡的杂耍艺人都会伸出援手,所以那晚服毒自尽的死士必定与她没有关联,是闻澄枫自己因过分心慌而多疑了。
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如今反复无常的脾气。
可这样一来,红莲印记就变得无法解释。
“怎么了?”虞清梧察觉到他情绪变化。
“没事儿。”闻澄枫连忙敛睫藏好失神,笑着拉过虞清梧的衣袂,两人快步走到前头人群最拥挤的一处。
眼前地面摆了许多小玩意儿,一排排由近到远分别是草履编织品、木制品、瓷器、银饰,最后距离人群最远的则是玉石,俨然按照价值贵重程度区分。
再看守摊的小郎身边放着数多木环,他高声吆喝:“十文五环,十文套五环咧!”
虞清梧登时了然,原来是套圈儿。
她从前在西南小镇见过,规则大概是花了钱的玩客往前投掷木环,只要木环套中了相应物什,并且连中三环,那么东西便归给玩客。
“姐姐,我们试试吧?”闻澄枫在旁边道。
说着,直接让随行侍从给摊主付了十文钱。
他把五个木环全部交给虞清梧:“喜欢哪个便丢哪个,要是没丢中我就再买五环,定让姐姐满载而归。”
虞清梧站到摊主在地上画的白线后,她目光随意扫过。其实小贩能摆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上品,宫中尚食局随意拿只贵人吃饭的碗,都比距离他们最远的那块瑕疵玉石值钱。
但既是出来玩儿的,本就图个乐子,她视线最终定格在第二远位置的一只达摩银蛋。
虞清梧手指捻环,神情专注认真,腕部调整好角度后向前抛掷。
木环卡在达摩胖乎的腰身,不偏不倚正中!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登时响起鼓掌声。
闻澄枫近距离凝望着她侧脸的目光痴迷,只见虞清梧没有停顿,随即又抛出第二环。
不巧北边儿突然刮来一阵风,将抛掷半空的木环吹得偏离了原先轨迹,最终惊险套在了达摩头上,角度有些歪斜,但好歹也算是中了。
四周鼓掌声更盛:“厉害啊,这姑娘有点本事!”
虞清梧对这些称赞声充耳不闻,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她深知这第二环虽然进了,但卡的位置却十分不好,导致第三环再想要套中,格外困难。
毕竟摊主在街边设这种套圈取物是要赚钱的,不可能让谁都套中亏了本。稍微懂点门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木环的口径和地上东西的大小差不多相同,抛掷者除非控制力道让木环在东西正上方落下,否则很难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