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情到浓时的顺其自然,和正经时候想着不正经的废料,完全是两码事。
虞清梧才不惯着他,直接拿起汤匙,舀了满满一大勺桌上的雪霁羹塞进闻澄枫口中,堵上他忒会说话的嘴。而眼见他缓慢吞咽后还想再启唇,就又喂过去一勺,总之绝对不给这人讲话的机会。
突然,琴月在外叩动门响,虞清梧才终于将汤匙搁回碗里,放过满嘴被食物塞满的人。
“姑娘,方才外头来了名女子,自称是楼兰王女的贴身侍婢。”琴月说着,递出手里信封,“她说这是她们王女殿下交给大人的,请大人务必要看一眼。”
由于楼兰王女点夫婿点到了虞清梧头上,她今日从接待使臣的鸿胪寺出来时,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皆明里暗里落在她身上。那种情况下显然不合适回瑶光殿或椒兰宫,索性装模作样出宫去了南浦巷的宅子。
也因此这晌楼兰王女的信笺,能递到府上。
她接过信封拆开,还没来得及看,闻澄枫的脑袋已经探了过来。
虞清梧好笑,简单扫过内容后问他:“陛下可应允我赴约啊?”
信上总不过写了两句话,第一句意在邀请虞清梧明日去城外的荷风湖游湖,第二句便说倘若虞清梧肯来,那么不论答应婚约,还是拒绝婚约,她都尊重虞清梧的选择,绝不以楼兰王室的身份胡搅蛮缠。
闻澄枫视线在信笺停留几秒,末了,沉声道:“去吧。”
这倒有些出乎虞清梧的预料,她微微挑眉。
只听闻澄枫续说:“刚才听你提起,这位楼兰王女两个多月前就到颢京了,而且故意装作不通中原汉话。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和她那位兄长有古怪,辛苦姐姐明日前去赴约,看能不能刺探出什么。”
虞清梧轻笑,这推断可谓是和她想一块儿去了。闻澄枫虽在她面前时而孩子气了些,但真要有什么事,他其实比谁都分得清。
楼兰王女相约见面的时间为午时正点,夏日一天中最热的时辰。
虞清梧乘马车出城,刚掀开门帘,就见湖堤的杨柳岸边停靠着一艘画舫,两名异域打扮的侍婢显眼站在船头。
荷风湖畔可供游玩者租赁的画舫从简朴到奢贵各种各样皆有,楼兰王女选了其中设有船厅但外观最不起眼的。虞清梧以手遮阳上了船,随船侍婢当即恭敬引她入船厅。而在虞清梧走进去的刹那,合上了门。
一副鸿门宴做派。
“大人好生准时。”妩媚的女子嗓音响起。
虞清梧迎着透过雕花窗的正午阳光,看见木榻上女子单手支额,斜躺得肆意。紫罗兰色衫裙轻薄,小腿微曲,便泻露大片细白如玉的肌肤。
阿依木明眸流眄,眼尾勾挑,极致妖娆的模样让虞清梧不自觉想起经由烟花之地时,凭栏丢手帕的青楼女子。
倒没曾想堂堂楼兰王女竟也会学这般姿态。
也亏得虞清梧非是男子,能做到对此视而不见,她直入主题地淡声开口:“王女殿下昨日在信上说,只要某今日前来赴宴,婚约之事便可作罢。”
“是,我是说了这话不错。”阿依木说话时轻轻抬起下巴,她栗色卷发贴合在脸骨轮廓,沿着纤细脖颈一路往下,蔓延到锁骨凹窝中,莹润朱唇朝向虞清梧开合,“可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大人二字在她唇齿间仿佛转了十八个弯,拖长的迤逦尾音如糖丝钻进耳朵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用考虑。”虞清梧依旧漠然,“某昨日已说得很清楚,家中有未婚妻不可辜负。”
闻言,阿依木倏尔轻蔑一笑,方才风情万种的撩人,在这声冷笑中瞬间褪尽。她再开口已是寻常声线:“大人这话骗骗外头那些蠢男人就罢了,你我那日都是女扮男装,谁也糊弄不过谁,大人又何必说什么未婚妻。”
虞清梧顿时皱眉,她这下反而弄不明白了。
“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为何昨日在大殿上还要指我做夫婿?”
阿依木望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大人,请跟我回楼兰吧。”
虞清梧越发不明所以,眉间仄痕愈深。
她沉默间,阿依木突然坐起身跪在了木榻上,单手搭在左侧肩膀:“楼兰需要大人。”
虞清梧愣怔了一下,她依稀知道这个动作,是楼兰祭拜神明的虔诚,就连面见闻澄枫时,他们都没有跪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依木道:“我看见大人颈后的红莲了。”
虞清梧下意识想伸手去摸,但眼前人的目光太灼热,让她生生忍住了动作:“一块娘胎里带来的胎记而已。”
“从娘胎里带来的就对了!”阿依木语速顷刻间加快,“我们查阅过古书,这是梵漓族才天生带有的印记。”
她的话,叫虞清梧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阿依木瞧出虞清梧面露疑惑,提起摆放在木榻旁桌案上的茶壶,斟了一杯清茶递给她:“大人,您请喝杯茶,听我慢慢给您说。”
“你且说吧。”虞清梧接了杯盏,却并没有喝,而是放去了身侧窗边。
她从进来这间船厅,就嗅见香炉燃出的檀香馥郁浓烈。她素来不喜欢太浓的熏香,总觉得会将周围一切都染上相似味道,包括茶点与茶水,使人生不起丝毫胃口,只希望阿依木快些说完,自己也好快些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