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垂帘听政、帝后同朝,更是闻澄枫早已盘算谋划许久的一招棋,品评授官不过铺垫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再去勾虞清梧被风盈满袖的翩跹衣袂,轻轻扯动:“姐姐,你别生气。”
虞清梧瞧着他压抑克制的模样分外小心翼翼,不由得莞尔笑出了声,抓住那只拉扯自己衣袖的手,主动与他十指交扣:“你为何会觉得我生气了?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有一人,为她事事着想,替她步步为营,是她毕生莫大的幸运。
闻澄枫霎时眉目盈盈,凤眸亮如星芒,俯身在她脸颊落了一吻。
仲夏午后触在皮肤的薄唇微凉,如蜻蜓点水,转瞬即逝。虞清梧蓦地愣怔,下意识转头看向四周,果然,恰巧行经宫廊外的一干宫女皆低头垂首,隐约可见嘴角弧度微扬,似在掩饰想笑却不能笑的神情。
虞清梧抬手便想敲他脑袋,暗骂越来越没个正行,这种事回瑶光殿或椒兰宫关上门便罢了,哪有在外头就……
可闻澄枫在她屈指敲打之前,笑得灿若星河。
他道:“姐姐欢喜,我也欢喜。”
虞清梧迎着他的笑眸,举在半空的手倏尔转了个弯,捻起他被风吹拂的一缕发,指尖缠绕,归于耳后。
她也笑了。
回到瑶光殿,虞清梧先行进屋更衣,闻澄枫便在前殿等她。
那楼兰菜肴委实不太符合中原人的习惯,尤其虞清梧偏好甜口与鲜味,更是吃不惯重油盐之物。闻澄枫遂早早命小厨房令备下虞清梧喜欢吃的,只等姐姐换好衣裳共进午膳。
他刚坐下喝了一口清茶,陆彦就在外求见。
闻澄枫神色陡然沉着,这个时辰来见他,难不成昨天吩咐下去的事情查出结果了?当即传召入殿。
而不出他所料,陆彦行礼后的开口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主子上回让查的事情,有门道了。属下们找到一个自称知情的人,主子要不要听听看他的说法。”
“好。”闻澄枫道,“你先把人带去永泰宫,朕一会儿就过去。”
陆彦应声领命,立马退下去办事。
闻澄枫略微沉吟后,突然将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人喊住:“等一等。”他眉峰轻蹙,改口说道:“直接把人领到这里来吧。”
他不该对姐姐有所隐瞒,无论任何事。
虞清梧换好夏衫走进正殿,就见闻澄枫拧巴着眉头似在思索什么。她上前,指腹骤然点在他褶出皱痕的额间,轻轻揉动抚平:“遇到棘手的事了?”
闻澄枫摇摇头,表示没有,又说:“姐姐还记得昨日画舫上,阿依木说的梵漓族吗?”
“我当然记得,可你怎生又提这个?”虞清梧在他身边坐下,“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明明说好不信的。”
闻澄枫知道她纯属理智的态度,抿了抿唇,跟她坦白:“其实,后来我派人去查了。刚才陆彦回禀说,阿依木嘴里的梵漓族,应该是确有其事,你要不要听听看?”
这倒有些出乎虞清梧的意料,她缓慢点头。
“那便听听吧。”
陆彦寻到的所谓知情者已经在殿外等候良久,这晌见内里出来宫女传他,随即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着腰杆走进正殿。
虞清梧正慢条斯理吃着清凉解暑的小豆凉糕,听见脚步声,不禁抬头瞥去目光。在看清来人相貌的瞬间,蓦地忘了咀嚼嘴里糕点,险些被噎着。
她执起绢帕擦拭手指,连忙定睛细看,甚至眨了眨眼,确是故人没错。
“长公主殿下,好巧。”吴为朝她一笑,“竟然又见面了。”
闻澄枫诧异亦然:“怎么是你?”
他不喜欢眼前这个人,当初在越宫中因为长公主单独召吴为进宫,他就在心底跟人默默结下了梁子。后来在西南小镇的茶肆里找到虞清梧,又见这个说书的在茶肆里蹭吃蹭喝,叫闻澄枫越发心生讨厌。
彼时他给了吴为一大笔足以谋生的银子,不准破说书的再出现到姐姐面前。可这才多久时间,阴魂不散似的。
吴为察觉到迎面朝自己投来的如刀目光,连忙解释:“陛下您可别冤枉草民,真不是我想要进宫,而是您的手下人突然找上门,硬生生把我带到这宫里来的。”
闻澄枫用鼻音哼了一声,冷冷道:“那他们就是这样教你面圣规矩的?”
吴为笔挺的腰杆这才随膝盖弯了下去,行跪拜礼。
闻澄枫勉强觉得满意,毕竟还要从他这里知悉梵漓族之事,不能做的太过分,遂道:“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谁让你起来了,就这样跪着说。”
虞清梧见状好笑:“你为难他做什么。”
“朕才没为难谁。”闻澄枫微抬下巴,眼神却因为心虚根本不敢看她,“依照礼法,民见君本来就该跪着。”
虞清梧既无奈又有三分好笑,礼法确是如此没错。可事实上,闻澄枫哪里真正在意过这些虚礼,就连外头伺候的宫女太监见君跪拜,也时常被他摆摆手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