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裴时语跌在冰冷的地上,一张脸苍白无力,额上冒着冷汗,不知是汗,还是泪,簌簌滑下来。
“王妃!”春晓顿时红了一双眼,慌忙扶起裴时语给她顺气,一通忙乱之后,喂了些水,好歹是稳定下来了。
嗓子经温水的滋润,裴时语能发声了,她定定地看着春晓,嗓音嘶哑:“王爷要娶亲了?是……谁?”
问这话时,剧烈咳嗽后的眸子湿漉漉的,透着茫然,单薄的身子在锦被下不住颤抖着。
春晓鼻尖一酸,别开视线,不忍面对这双满是绝望的眼。
王妃将王爷看得极重,缠绵病榻又有段时日,她不敢告诉王妃。
三年前,王爷病入膏肓只剩一口气,皇后娘娘一道懿旨,她们小姐嫁入王府给王爷冲喜。
王爷病重,她便衣不解带照料;王府庶务繁多,她便尽心尽力操持,说一句全心全意都扑在王爷身上毫不为过。
奈何王爷是个铁石心肠的。
三年来对王妃不闻不问不说,还处处刁难她。因他这副态度,王妃在府里不知受了多少闲气。
春晓曾不解,问王妃要忍到何时。
王妃默默擦干泪,认真地告诉她,又似在自我安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王爷会看到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王爷的日子的确是好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空有王爷的尊位却被人背地里嘲笑的残废。他人还没回京,便已是众望所归的储君,连向来从不站队的安国公都表示王爷继承大统乃天命所归。
原以为王妃也算苦尽甘来。
直到王府里多出许多名贵的花花草草,她才明白,那些都是国公府的三小姐所钟爱的,那秦三小姐才是王爷一直心心念念之人。
而他所以迟迟未归,是因亲自去杭城接人。
此事王府里人人皆知,惟独她们主仆俩一直被蒙在鼓里。
春晓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裴时语的心上仿佛绑了千钧,一路往下沉,但她仍不死心,仰着脸,泪雾蒙蒙地望着春晓:“是真的?”仿佛得不到答案,她便会一直等下去。
春晓再也忍不住,哽咽着点头,“是真的。”
又一行清泪从裴时语的眼眶里滚落,她的肩膀垮下来,靠坐在床头的身子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滑下。
他是王爷,将来会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子,她早该想到会有今天的。
“王妃……”春晓扶住她无骨似的身子,眼泪不住往下掉,祈求她:“您别这样,别吓婢子。”
裴时语没有哭闹,被春晓扶着,任泪水肆流。
他那样性格的人,若不是早早动了心,怎会去讨女子欢心。
锦被下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从枕下滑出的锦盒,裴时语的眼窝里又涌出湿意。
王爷离京前将锦盒交给她,说这东西不能落入他人手里,也不方便带在身上,请她保管。
那是他第一次好好与她说话,亦是他第一次将正事交托于她。此事别人不知,是他们二人间的秘密,她自然满怀欣喜答应。
那时她以为,他将那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保管,意味着他终于开始接纳她了。
到底是她生了不该有的妄念,裴时语的心像撕裂般地疼。
可是,他终归是她的夫君,怎会没有妄念。
*
三十里外的杭城银装素裹,国公府别庄的地龙烧得极旺,处处透着暖融之感,如同阳春三月。
在丫鬟的带领下,萧承渊朝别庄的暖阁走去。甫一踏入暖阁,暖意扑面而来,一道倩影款款迎向他:“渊哥哥。”
萧承渊笔锋似的浓眉微蹙,低沉的嗓音里略带不满:“怎么是你?”
“渊哥哥!”女子见他似乎要离开,情急之下扯住萧承渊衣袖,可怜巴巴望向他,“渊哥哥对不起,是芙儿想见你才借了爹爹的名头约你来,渊哥哥不要生芙儿的气。”
萧承渊垂眸,视线冷冷扫向秦芙灵抓握之处,他一双凤眸显得凉薄而无情。
秦芙灵顺着他视线,白皙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赧然,依依不舍松开手指。
她乖巧地看向萧承渊,甜甜地开口:“从前是芙儿不懂事,所以才误会渊哥哥,说了渊哥哥的坏话。芙儿如今长大了,知晓了渊哥哥的心意,也知道你当初成亲是迫不得已。爹爹说……说渊哥哥会让芙儿当正妃,芙儿一定好好对待渊哥哥,当好渊哥哥的贤内助。”
萧承渊的眉峰蹙得更紧,清客们做了什么?令她有这种误解。
秦芙灵以为萧承渊想起国公府曾拒婚的往事不开心,心提起,忍不住抽噎起来:“爹爹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渊哥哥不要不理芙儿。”
萧承渊眸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