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裴老夫人让裴时语自己打开包袱。
裴时语之前有所准备,知道老夫人有一笔资产要留给自己,但看到厚厚一沓地契房契银票,仍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多了。
老夫人望着孙女呆呆的模样,心绪微动,徐徐开口:“不瞒囡囡,这些东西我藏了十二年了,终于可以交给你了。
你祖父原先在青州当差,当年我随你祖父来上京来得匆忙,许多资产都没来得及妥善处理。
十二年前我回了趟青州,将这些都处理好了,原先和你母亲说好了,这这些都交给她,结果等我回来已是你母亲的七七。而你那耳根子软的父亲身边不光有了黎氏,还有了从外头带回来的三个孩子。
那时我又悔又恨,没有早些看清你父亲的真实面目,又不想将你祖父辛苦挣来的功业交给那般没有良心的人手里,所以什么也没说,将这些瞒了下来。
不怕囡囡笑话,你祖母我幼时有父母爱护,成亲后有你祖父遮风挡雨,从来不知世事艰难,也不知人心险恶。以至于虽然大感气愤,也听信了他们的粉饰之言,以为你母亲去世只是意外所致,不知她竟然是被你父亲气死的。
那时你父亲并不如现在这般,看着也是谦谦君子,我与你母亲投缘,是我做主娶你母亲进伯府的。
但不管如何,是我愧对你母亲。
等我想起要替你母亲守护好你时,身子也不如从前,等我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黎氏已经控制了你的父亲,掌控了府里的一切,我最终只拿回来一部分你母亲的嫁妆。
是祖母无能,救不了你母亲,还害得囡囡吃了那么年苦。
这些囡囡都收下,祖母能少愧疚一些。”
不知不觉,裴时语的眼前变得模糊。
上一辈恩怨她并非一无所知,从前那些服侍母亲的仆妇被父亲发卖前,幼小的她不止一次听她们感慨,“夫人是多好的人啊,真是可惜……”
祖母也好,母亲也罢,包括上辈子的她,光有一腔真情善意,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活得好与不好全靠运气。若是遇到了良人,一辈子单纯简单这没有什么,若是遇错了人,等待着的只有艰辛与苦楚。
“孙女谢谢祖母。”裴时语哽咽着。
她收得坦然,并非她觉得祖母亏欠于她。
相反地,她觉得母亲不幸的根源在于父亲,而不是祖母。
祖母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她若将那些东西给黎氏,未必不能与黎氏友好相处。
因她念着与母亲的缘分,一直在想方设法护她周全,在母亲去世后的十二年里,尽可能地给她温暖。
这些若由祖母拿着,黎氏定当眼红,如今也该她护着祖母了。
“乖孩子。”老人的眼里也雾蒙蒙的,她自嘲地笑笑:“说实在的,祖母之前原想将这些直接交给你舅舅舅母,而不是囡囡,囡囡之前被黎氏欺负得狠了,处理不来这些。
舅老爷夫妇虽然离得远,但与你母亲的感情很好,你嫁去余家,祖母一万个放心。
没想到囡囡的缘分在王爷这里。”
说到这里,老夫人拭了拭眼角,皱纹里绽出笑意:“来这一趟祖母彻底放心了,王爷是个好人,不光给了囡囡爱护,还教会了囡囡从容,虽说这门亲事来时不尽人意,祖母现在啊,无比为囡囡庆幸,囡囡也要好好珍惜啊。
至于这些,囡囡不可过于依赖王爷,要自己学着处理。
王爷虽好,但世事无常,有备无患被王爷与囡囡而言都不是坏事。”
全是掏心窝子的话,裴时语鼻尖的涩意一阵传一阵。
只是,她如今的从容可不是萧承渊教的,而是她以一条命的代价学会的。
可是,难得祖母不再为她操心,她也想让老人家活得轻松些,裴时语顺从地应下:“孙女都记下了。”
老夫人替裴时语拭去泪,欣慰地看着她:“好孩子。”
似是为了让气氛变得轻松些,老夫人笑道:“说起来,今日祖母能顺利将这些带来,还得多亏了王爷,若不是他的人赶到,这些说不定就被黎氏的人抢走了。”
“她怎么敢!”裴时语大惊失色,前世祖母手里的这些东西果然落到了黎氏手里,裴玉琳也是因此才能风光大嫁。
“都过去了,”老夫人瞅着裴时语气愤的模样,冲她眨眨眼,“黎氏没有讨着好,囡囡不要担心。只有一点,不要老往祖母这里跑,在你这里我自在得很,不用陪的,你看王爷帮了这么大的忙,还特意让你我祖孙团聚,囡囡回头要好好谢谢王爷啊。”
裴时语愣住,萧承渊的人怎会知道祖母的行踪?
她很快就想通,以他那多疑的性子,怕是早就将她查了个底朝天。
虽然不悦,但他又确实帮了她。
裴时语的心情很复杂,不知如何回答。
老夫人以为裴时语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有意让裴时语去见萧承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缓缓道:“年纪大了,容易疲惫,又到了午后小憩的时刻。囡囡替我将余嬷嬷唤来,祖母想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