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他那日,正好是京城三年一度殿试的放榜之日。
这是父皇登基以来,第一次放榜, 人人都好奇新科状元郎到底长得什么样, 我也不例外。
小宫女跟在我身后慌慌乱乱的跑, 她的手刚刚碰到我的袖子,就被我用力的扯开,街上人仰马翻的,一群宫内的人碍手碍脚的跟在我身后, 生怕我出了什么问题。
前面一大堆高头骏马,簇拥着新科状元游街。
隔着一群人,我看不清后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人们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在议论着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谢煜。
他今年左不过只有十四岁, 年长我两岁。殿试上表现突出,将一众年长他的同榜进士都给比了下去。
一篇《论兴亡赋》深得主考官赞赏, 被我父皇惊为天人。
我在宫内常听父皇说起他, 内心觉得不服气,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我父皇赏识, 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已,何以得到满朝文武的赞赏, 我定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神仙才行。
夏日的风热得让人烦躁,游街的队伍太长, 我耐不住性子, 忍不了炎热, 直直地冲了上去,想要提前一睹状元郎的风采,而后就回宫拿冰块消暑睡觉。我莽莽撞撞地刚冲上去, 游街的队伍来不及躲闪,一头白色的骏马将将停在我身前,马蹄马上就要踏上我的脸,刚想躲开已然迟了。
就在我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葬身马下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忽然将我捞了起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稳稳居于马上,四周的起哄声不绝于耳,我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抬起头来,方见到面前少年的俊脸。
幼时读诗句,诗句上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总在想这样的诗句里描绘的人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而今见到他,才觉得诗句中的描写竟比不过面前人的十分之一。
少年身着红袍,头戴簪花,目若朗星,怀里带有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生得眉清目秀,非是用古书中芝兰玉树和孤松独立,玉山将颓这样的词才能形容他。
我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直到他将手放开,将我二人拉至合适的距离才反应过来。
“公主可还安好?”
我将袖子扯了回来,轻轻低头,而后道:“多谢大人。”
他轻声一笑,将我放至马下。
而后扬长而去。
回到宫里后,我便一病不起。
在病榻上辗转数日,任凭太医开了什么药都不见好。
母后着急犯了难,父皇得知消息忙赶了过来,见我在病榻上病得一塌糊涂,声音都带了几分怒意,把新进贡的琉璃盏扔在地上,我听到“砰”地一声脆响,连忙将被子又捂得更紧了一些,用虚弱的手扯扯父皇,示意与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无关。
父皇的怒意仍未消退。
“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公主病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好,信不信朕把你们都拉出去砍了?”
“陛下,老臣无能,这,依老臣看诊几十年的经验来谈,公主这病——”
赵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好半晌才措辞出一句:“非药石所能医治。”
天地良心,这件事情与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可没有关系。我心知肚明,赵太医不敢直接说我根本没病,只能换个措辞,怕我父皇一个暴怒送他们全家老小去见西天,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我声音嗫嚅,而后将毛绒绒的脑袋蹭在父皇的后背上,用手去够他的手,轻声道;“父皇,儿臣的病与他们无关,实在是,心病所至。”
心病这个解释也恰好印证了赵太医那句非药石所能医治。
父皇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轻声道:“乐安是什么心病?是想吃西域的葡萄还是海南的荔枝亦或是想要海边新打捞上来的螃蟹,你想要什么父皇都可以给你。”
我摇了摇头。
这些我都不想要,既劳民又伤财。我意不在此,也并不想让父皇这样耗费国力在无用的事情上。
天子有些犯了难,他轻声道:“那乐安想要什么?凡这天下所有,只要乐安想要,本朝所有,朕能给你的,都依你。”
“我只想要一个人。”
新科状元,谢煜。
二
没过多久,这消息就传的几乎满朝皆知。
乐安公主得了病,病中向皇上请求新科状元,文渊阁新进的大学士谢煜做她的老师。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等谢煜进宫授我诗书的时候,我抬起头,轻声开口道:“少师怎么看我强让你入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