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是这样的,至少不该是如今这个含羞带怯,连自己的手碰她一下都会像个兔子一样慌张逃窜的人。
她比他想象中的恶毒要差一些,甚至他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出她的恶毒是强撑出来的。
少年恭敬地把盆端走,一言不发。
恍然间,他感觉到面前的少女伸出带有温度的手指碰上他的肩膀,然后轻声开口道:“疼吗?”
顾徵的身体,难得的颤动了一下,而后他若无其事低声开口:“您说呢?”
两个人之间的波涛涌动,无声无息。
少年的头压得很低,这样才能彻底收敛住眼底的冷意。
在地牢时,即便沈绾盈不来,那些杂碎对于他而来也不算什么,在那些杂碎面前,他完全能做到自保。
卿卿没看到他眼底的冷意,她光着脚踏在地上,脚腕上的锁魂铃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响声,理性告诉她应该离顾徵远一点,毕竟他是自己笔下日后的头号大反派,可是感性又把她锁在这里。
“殿下在害怕我?”就在卿卿游移不定的时候,她听到面前的人这样开口道,很明显,顾徵本人也十分清楚这样的情绪不该属于沈绾盈。
卿卿摇摇头,把身子又重新挤上前去道:“没有,我在想,前些日子从天宫顺来的丹药还有多少,得留给你用。”
少年神情怔了一下,他以为她开口会先问顾清的,可她没有,沈绾盈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居然是有关于他的伤势。
“今天听他们说,有个魔界的小喽啰不小心自己碰到了锁魂钉顿时魂飞魄散了,我就想你没事吧?”
卿卿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几不可闻的抖动了一下,而后很快又恢复了原貌。
任务目标不能出事,是儿子也是目标,于情于理,她都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面前的这个人。
“殿下知道那锁魂钉是为谁准备的吗?”他问的若无其事,但话里话外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刺儿。
卿卿就知道他在人少的时候看自己态度好肯定会暗搓搓的怼自己,他就是欺负自己脾气好,要是换作原主早让他去万魔窟以身饲魔去了。
顾徵的肩膀被卿卿按住,少年在那里不能动弹,少女一边嘟囔一边给他上药:“这丹药是我用三味真火烤了好久才烤成粉给你用的。”
“殿下,大可不必。”他的伤虽重,但也不想要她的施舍。
他不知道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亦或是该嘲讽她的愚蠢,在沈绾盈到达地牢的前一刻,那个试图把锁魂钉钉入他身体的魔界士兵并不是失误死的。
是他把锁魂钉亲手钉入他身体里的。
从小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别人来杀他,他如果不杀回去,那么死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那个魔界士兵死的时候鲜血温热,锁魂钉钉在他身上时,顾徵正一脸淡漠的看着锁魂钉一寸一寸浸入他的肌肤,腐蚀他的骨头,他被顾徵施了禁言咒,想叫叫不出来,少年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化成一滩血水。
太弱了。
少年目光古井无波的望着血水的方向,又把自己身上划了几刀,看起来像个苍白脆弱的美人。
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没留。
少年思绪回转,看着面前的少女已经把怀中的丹药粉取了出来,一点一点的给他外敷。
顾徵本来已经没有了知觉,被她这样一碰,麻木了的神经痛觉又重新被唤醒,沈绾盈下的令那样狠,对他使用的必然都是魔界最上等的刑具。
他反抗了锁魂钉是因为那时只有那个士兵一个人,且他既蠢笨又容易掉以轻心才容易得手。
况且,在那之后他的浑身经脉灵力已经被沈绾盈特制的锁灵环锁住了,他想反抗也只能有心无力。
痛觉很快席卷了全身,顾徵咬着牙,甚至将锁链往身上又勒紧了一些,但卿卿没有听到他发出任何声音。
就像死了一样。
他很疼,浑身都是法器留下来的伤痕,灵力被锁,此时此刻和普通人无异,身上又拖着个千年寒冰玄铁的锁链,没死已经是万幸了。
卿卿叹了口气,把他整个人挪到自己身上,不能偷懒用施个决给他上药,他现在这个模样,必须她用自己的法力一点一点给他运行已经干涸的灵脉。
神仙和魔在体质上有根本的区别,她上哪给他生仙力去啊?
魔气炼化成至精至纯的灵力转化效率极低,如果救了他,那自己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付出了他会感动吗?
当然不会,她自己的崽自己最清楚,救了他没准会成为仙侠版农夫与蛇的故事。
所以,到底要不要救是个问题。
就在少女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那只冰凉瘦弱的手紧紧地抓住。
少年声音沙哑,似呓语似梦魇。
睡梦中不知在呼唤谁的名字,卿卿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