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昏昏沉沉的,短暂的清醒时间,都是被人叫起来喝药。
总有位纤细的女子在一旁照顾她的私密问题,扶着软绵绵的她过去,又扶着她回到床上。万宝妆在一片迷糊中,只能看见对方深色的衣裳,回到床上又是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两夜,直到第三日清晨,高热终于退了。
这日清晨,万宝妆终于清醒了过来。感觉身体好像有千斤重一般,这被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自己撑着身体斜靠在床边上,轻轻咳嗽了两声。
刚走进来的大丫听见声音,端着水盆愣住原地。
万宝妆抬眼望过去,看见自家妹妹要哭不哭的,傻傻地站在原地,她笑了笑,安抚地看着大丫:“是不是吓到了?咳咳......”
大丫眼睛里装得满满当当的泪水唰地一下落下,端着水盆就哭着往里面跑去,跑了两步才发现水都撒身上了,又把水盆粗鲁地往地上一放,自己跑到床边抱住阿姐,像乳燕投林一样,跪在床边抱着阿姐的腰。
大丫的行为吓到了旁边的侍女,那侍女一看,万小姐醒了,连忙把汤药放在一旁,走近来询问:“万小姐,你醒了,有什么需要吗?”
万宝妆的身体还很虚弱,身上没什么力气,她冲着那侍女摇了摇头,侍女见状先退了出去:“万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唤奴婢。”
万宝妆低头看见丫头的耳朵上有个豁口,凑近了才看清楚丫头脸颊上都是擦伤。
她抬起手轻轻捧着大丫哭花了的小脸蛋,又转过来转过去仔仔细细瞧了个遍,脸上的伤都结痂了,但是耳朵上那个小小的豁口很是刺眼:“这个伤,是怎么回事?”
大丫一动不敢动,任由阿姐还带着凉意的手指这里碰一碰,那里摸一摸。
直到万宝妆握住她包扎得像个球一样的手指,她的左手食指,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上都绑着夹板。
万宝妆又急又气:“你这是怎么弄的?”
她看了眼地上的水盆,又想起这丫头手都受伤了还去端水盆。
万宝妆鲜少体会这样急切、生气又心疼的心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怜惜地捧着小丫头的双手,皱着眉头问道:“还疼吗?和阿姐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在大丫说话之前,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这两日都没有听见小宝的声音,昨天早上也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
“阿姐,阿姐,阿姐,你被推下水,我本来要去救你,可是这个时候有人来抢小宝,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抱住那贼人的腰了,我拼了命地拖着他,大声喊,让他放下弟弟,要旁边人帮忙,可是贼人把我踹开了。阿姐,小宝被抢走了,我没有去救你,我也没救得了小宝,阿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
果然如此,万宝妆听到小宝被拐走,居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怀里的大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要说不清,语序颠倒,既自责又愧疚,满心满腔的惶恐不安,这两日折磨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躲着阿姐,可是怎么能躲呢?
当初在人牙子那被阿姐救下,受恩于阿姐.当时阿姐有难,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如果不是战大人,阿姐就要死了。
娘亲死前拜托自己照顾好小宝,可是自己带着小宝被卖到人牙那里,如今更是被坏人抢走,自己谁都没能救下,自己谁也救不了。
无能......
无助......
害怕......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大丫仿佛断了气般的哭泣声,万宝妆伸手将人揽入怀里,轻轻地拍着丫头的背:“不用说对不起,没有关系的。”
可惜大丫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万宝妆的衣袖,埋在那充满草药味的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
万宝妆无奈地笑了笑,罢了,她缓慢而轻柔地拍着丫头的背,不住地安慰道:“不用害怕,不用担心,阿姐在呢,没事了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好不容易将人哄着睡下了,她将人抱上床,温柔地放在床上,把大丫拽着的外衣也脱下放在她身旁。
随即沉着脸走了出来,吹了丝凉风,又忍不住咳嗽出声。门外立着一位穿着鹊灰色衣裳的侍女,那侍女见状,轻声唤道:“万小姐且先稍等片刻,这样出去又该得病了。”
她又招呼两个侍女过来,拿了些手围、围脖、小手炉、斗篷等物件,直把万宝妆裹得严严实实才罢休。
这令人哭笑不得的行为,竟然让她缓和了十分沉重的心情,总归脸色是没有那么吓人了。
万宝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位侍女,想必她在府上的地位也比寻常侍女高些。只有她穿着是鹊灰色的衣裳,深烟色的长裙,人看着倒是不大,纤细灵巧,穿衣行事却这般老成。
她不太懂这些高门府邸里如何与仆役相处,也不能喊着人人平等友好相处吧,只好伸着手任人摆弄:“你家大人在哪呢?”
只见那位地位较高的侍女欠了欠身:“万小姐醒来的事已经遣人去通报大人了,大人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还请万小姐先到前厅等候片刻。”
她便跟着人来到前厅里,原以为府上应该会有很多个侍女或是仆役,毕竟他随意救了一个女子,还安排好几个侍女过来伺候。可是没想到路上并没有看见多少人,只有零散几个人在扫雪,有一两个仆役看着年纪还挺小,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好像看见几个腿脚不便利的老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