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出气越来越微弱, 反倒是一旁的女人为她解释:“她还小, 才十二岁。”
小景在后面不忍心地说了一句:“比新雨姐姐还要小一岁。”
清泉有些难过地点了点头:“嗯。”
那位柔美的女子怜惜地笑了笑,眉眼间都是美丽的风情:“她很是命苦,从出生是个女孩起, 就被奶奶打骂,后面卖给别人做了童养媳。没想到那个婆家也是可恨的,见她进了屋门,自己的儿子身体却没有好起来,对她非打即骂,没有一天给她吃过好的。后来做她小丈夫的小郎君病逝了,她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又被人卖到这楼里来。”
那般凄楚悲切的声音,不知道在诉说着谁一生的不如意。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新雨焦急的声音:“阿姐!阿姐!大夫来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大夫,没料想那个老头子居然不去医治!
万宝妆怒不可遏,在春意楼门口一直压抑着的怒意一齐迸发出来:“你是一名大夫!大夫不就是救死扶伤的吗?在你面前除了患者她们没有别的身份!”
“她是无恶不作杀伤抢虐吗?还是杀人放火毁人性命!她不过是被人卖入青楼,苦苦寻求一条出路罢了,为什么你不治吗?”
那老头子十分倔强:“会有损老夫的名声!今后无人来店里看病!”
万宝妆只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只能劝他道:“你来这里帮人看病,谁也不知道你治的是谁啊?”
老头子吹着胡子还是十分固执己见:“不行,就是不行!”
那位拎着药箱的小药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茫然又急切地看着几人争吵。
万宝妆又看了眼躺在一旁的两位女子,她们太瘦了,脸上都是病态的惨白无力,面如金纸。那位年长的女子笑得温婉又无奈,双瞳剪水,雾鬓风鬟散落在一团:
“女郎,不必如此,生死有命,奴早就知晓了。”
万宝妆只觉得悲哀,一股挥洒不去的暴虐在心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时候,小女孩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一股愁思幽恨暗暗滋生,她像是有了些力气般撑起身子说道:“都说人家悲喜各一半,为何到我这就都是悲呢?”
“我想掌控自己的命,我想跑,可是我跑不了,我求着翠玉姐姐帮我跑,她就落得如此下场,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世上谁都可以随意操纵我的命,只有我自己不可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出生时不懂,现在也不懂,从来都不懂。我日夜日夜问着那天上的神仙,什么时候才有好日子过啊,可是那些神仙从来不回答我。谁又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如此振聋发聩的质问,像是对着天响警钟声声震耳,响彻云霄。万宝妆只能单膝跪在床前对她单薄地安慰:“没关系,不要怕。到我这里,谁也不能操纵你。”
那句会好起来的她如何都说不出来,空落落的安慰有什么用。
她深深地吐了口气:“大夫,你不看,也不治,我也不怪你,世道如此。但是我可以把她的症状告诉你,你教我吃什么药,用什么药,我们自己拿药自己治。”
站在后面的小药童恳求地开口道:“师傅,我们就看看她吧,她比我还小呢。”
这老头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长叹了口气:“罢了,反正老夫也这个岁数了,能活多久还不知道,救个人就救个人吧。”
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吐血不止,大块大块的血迹落在万宝妆的手上,从染红的指缝掉落在浅色的被褥和地板上。
万宝妆惊呼:“你怎么了!?”
“阿姐,这个妹妹吐血了!”
那老头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过来,给她号了号脉,脸色越来越沉,眼神里的凝重吓到了屋子里的人。
他猛地大喊:“快把药箱里的人参喂到她嘴里!”
“好好好!”那小药童里面放下药箱,从里面翻出来一块人参须放入女孩的嘴中。
“针!”
小药童又将银针拿出,快速地铺开在床边,那老头取出不同长短的银针在她的手上不住地扎,细长的银针闪着冰冷的光,在小女孩的手腕上不停地晃动着。
可是小女孩连嘴中的人参都含不住,从嘴角不住地留下鲜红的血迹,那样的血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温度,从那具小小的身体里不断地流出来。
这么小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流出来?
万宝妆拿着帕子不住地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完,那些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染红的帕子像是被血浸泡过一样,淅沥沥地往下淌着血迹,在被褥床单衣服和地板上,在所有可以留下印记的地方,落下一个又一个骇人的血花。
躺在床上的另一位女子,不住地哀求着:“丫头,我们已经出来了,你不是一直都想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直到老头子皱着眉头停下手上的动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他,只见他摇了摇头:“老夫也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