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将柴三妙送至庭院回廊中,与迎面而来的两人相遇,对方见柴三妙一身素袍,被老妪从旧书阁里送出来,难掩诧异。
这表情落在柴三妙眼中,她知道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天子隐秘在此处,能奉旨前来的人更是心腹。
不料对方却看见了自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好像怎么都解释不通。
来人是位年轻的郎君,身旁陪着的就是前几日问路的龙虎军将领,可见,来人身份不低。
柴三妙顿步,准备问礼,谁知对方竟然也停下来,直接问她:“你就是玄都观的三妙女冠?”
对方怎么认识她?
柴三妙又想到身旁老妪是知情的,既然天子在此处,她的身份自然也瞒不过龙虎军。
“正是柴三妙。”
对方先介绍身旁的男子是龙虎军郎将吕元赤,从五品,正是着红袍的品阶,她之前没有猜错,再听到对方介绍自己叫卢祁,没有提到官职。
卢祁只道:“听高文珺常常提及玄都观的三妙女冠,如雷贯耳,”又笑叹:“柳善姜打小傲娇,现如今困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
如此一说,似乎他们都认识彼此,很是熟悉的样子。
本来听起来卢祁是站在高文珺那一头的,结果一旁的吕元赤无奈摇头,讽刺一句,“柳善姜跋扈,还不是从小跟在你卢三和崔九身后仗势欺人,要不是你们几个惯着,如何生成现今这副脾气。”
一句话,让故事峰回路转,把柴三妙说得晕头转向。
自己比他们年幼几岁,不是一个圈子,这群长安城里的高门子弟,世家之间纠缠甚深,也分不清到底谁跟谁一伙了。
柴三妙想到旧书阁里还有尊大神在里面,也不便耽误对方,客套几句,一心想着告辞。
“请卢郎君代我向高氏贵女道一声安康。”
卢祁道好,极其自然的接话,“贵女聚会的时候,可以叫上我,卢三一定为贵女们鞍前马后,安排妥当。”
吕元赤听了,撞了卢祁的肩,“嘿,你这人把话说得!那必须也要叫上我,吕二做个护卫更不在话下。”
柴三妙听完乐了,“若是如此,那我和高氏贵女聚会的级别可不低。”
双方相视而笑,互道告辞。
吕元赤领着卢祁进入书阁的时候,见天子斜依着凭几,坐在厚毯上,手中握着一册书,正翻阅着。
两人行了插手礼,天子让他们也坐下,老妪送走了柴三妙,并没跟再入内,此刻唯有君臣三人。
卢祁有条不紊地跟天子禀报事项,吕元赤默默听着,三人谈了很久,到末了,李雘提及一件要事,“五郎从洛阳回长安了?”
卢祁称是,“下元节,祭祀先人。”
见天子将书册合页,吕元赤道:“圣人可要见他一面?”
他口中的“见一面”,并不是天子召见。
李雘敲了敲书册的封皮,“告诉五郎,在老地方见。”
吕元赤:“喏。”
两人告退,吕元赤领着卢祁行至太清宫隐道,低调地将他送出去,走之前,卢祁觉得有趣,终是忍不住问出口,“平阳柴氏的贵女,还真是在旧书阁里陪圣人读书?”
吕元赤扫他一眼,“不然呢?”
大臣走后,老妪才从暗处现身,重新烹茶,为天子斟满,李雘单手端起茶盏来饮。
风过雨又落,秋雨知寒,茶汤暖了胃,却暖不了心。
长盛公主啊,他这个堂姐就算久居在洛阳,也能让关中郡望五姓联名上表陈情,将忠宗的雕像迎入太清宫圣祖殿中,与他的父皇一起供奉。
李太真这次没有反对关中五姓,她怎么会反对呢,忠宗也是她的嫡亲兄长。
雨势渐大,斩不断,理不清。
李雘忽而起身,学着柴三妙,将荷叶茶盏放置在屋檐下,任由大雨敲击。
听雨,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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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在太清宫里收到兄长亲随送来的信笺,之前托柴正觉找的书有了渠道,柴正觉让她休沐日跟自己汇合。
到了休沐这一天,柴三妙向监斋告假,一出太清宫便上了柴家的犊车,柴正觉就坐在里面等她,手上正把玩一支筚篥,待她坐稳,便吩咐驾车的亲随启程。
犊车驶出太清宫所在的大宁坊坊门,一路向南,经过柴府所在的安兴坊,又从东西横街上往西行。
的确不是往常去东市坟典肆(书店)的路,柴三妙问兄长,“我们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