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首拍手称妙。
驿站的小厮送来迟到的肉食,炙烤羊排和汤饼,队首抽出匕首,将羊排剔骨后,从自带的盐袋里撒上盐粒。
柴三妙脑子里想起李雘在西市食摊上的手法。
如出一辙。
队首将一小盘肥瘦相间的剔骨肉,递给她。
柴三妙只吃了一口,就唤醒了味蕾,“这是,这是沙州蒲昌海的晶盐!”
她很肯定,羊肉的味道跟李雘那日的味道一模一样,记忆犹新。
粟特商队众人一脸意外,都没料到柴三妙会认出蒲昌海的盐,他们看向队首,队首提起盐袋晃了晃。
“葱岭到长安,越雪山,穿大漠,盐湖晶盐轻易可取,安西商贾多用其佐餐,女冠见多识广,在下佩服。”
柴三妙举杯,阿鸳想劝,她摆了摆手,道:“无论开怀畅饮还是浅斟细酌,都不以灌醉别人为乐,也不以牛饮酗酒作为逞强的本钱,粟特商队请我等入席,不见外,我等就以此酒祝愿你们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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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言欢,双方愉快散场。
粟特人扶着队首往厢房走,欲语还休,“队首……”
队首摆摆手,“我知晓你心里想的什么,无妨。”
夜里起了风,卷着飞沙走石砸在屋顶窗框,惊醒了马嵬驿中的赶路人。
阿鸳起身,见柴三妙饮酒后睡得安稳,她小心翼翼的避开打地铺的女冠,去将透气的窗户关严实。
从缝隙中晃眼瞧见厩棚前的动静。
几名粟特人小心翼翼的整理货物,忽而于大风中回头,朝自己看过来。
阿鸳被吓得立刻吹灭烛台,关窗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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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几路人马早早起身整队,刮了一夜的风,人们都打算趁着不坏的天气赶路。
柴三妙跟队首在队列前告别,却看见粟特商队的货品外包上侵染了污迹,想他们不愿万里而来,也无法讲究。
出发之前,队首问她,“女冠往何处去?”
柴三妙说是岐州。
双方互道保重。
各支队伍离去后,忙碌整晚的驿馆众人坐在大门口,剥婆淡果吃。
婆淡果是收拾房间时,女冠厢房里找着的,赶路的队伍又怎会为了一包干果折返?
驿丞将好东西分享。
他时不时抬头观察天气,每逢入秋,关中平原都会刮起陇右来的大风,朔风刺骨。
更甚者,黄沙漫天,让远行的旅人陷入迷途。
马嵬驿外的官道,笔直向西,消失在远处成堆的乌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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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嵬驿往西再过一百来里,地势有了显著变化,成阶梯断层式黄土台原,原上地势平坦,而东西皆深沟,形势险要。
玄都观的队伍抵达五丈原的时候,情况很糟。
乌云中电闪雷鸣,柴三妙决定找个地方暂避恶劣的天气,可是哪有这么容易,黄土台原廖无人烟,还未等队伍找到躲避的场地,远方狂风骤起,黄沙漫天,滚滚袭来。
他们遇上了沙尘暴!
柴三妙紧急命令队伍聚拢在原地,将骆驼和车马圈在外围,众人躲在内圈,将毛毡披在头上抵抗风沙。
一时间,嘶鸣声、尖叫声混在一起。
慌乱中,东边马蹄阵阵。
还有人?
柴三妙命阿鸳挥动队伍旌旗求救。
人马在黄沙中狂奔,毫无避让的意思。
柴三妙越看越不正常,定睛一瞧,她冲上去扯下阿鸳手上的旌旗,丢开,拼尽全力在狂风中嘶吼,“散开!快逃!快逃!”
狂奔的人马黑衣黑面,手握脱鞘的横刀,泛着嗜血寒光。
尽是亡命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