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宴绥的冷漠态度,魏卿则也不恼怒,本就是名正言顺,他也无须介意任何人。
只是两人擦身而过时,他似乎从宴绥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敌对之意。
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魏卿则自认行事干净,从未有任何把柄落到他人手上,是故并不知晓宴绥这般作为到底有何缘由。
他索性不再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对着面前的女子寒暄道:“臣听闻殿下近来身子多有不适,夜里又总受梦魇困扰,不知殿下现在如何了,可有按时传太医复诊?”
嘉回从宴绥身上收回视线,无视魏卿则眼里万般深情的目光,淡淡道:“太医每日都来,汤药也日日不曾断过,不过是一点夜里少眠的小毛病罢了,便是我自己都不甚放在心上。”她看了眼对方身上的朝服,问道:“散朝已有许久了,大人怎还在宫中?”
今日上朝的时辰本就拖得有些晚了,再加上圣上刻意点名要他逗留,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他想到今日的目的,便没有离宫回府,就着这一身打扮,急匆匆地来了常乐殿。
魏卿则自觉并无不妥,开口道:“圣上点了臣单独留下问话,便因此误了些时辰,再加上今日本也是打算来看望殿下的,自然得把东西交给您,我才能安心。”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朝前递去,“这是臣家乡的一个土方子,据说是有安神的功效,臣前几日特意派人去寻了来,就是盼望着能缓解一些殿下的梦魇之症。”
他语气中的关切之色不减反增,“虽说宫中太医的医术已是举世闻名,但民间许多土办法,还是有它存在的意义,臣自知钱财匮乏,拿不出过于金贵的东西来献给殿下,只有这些,算作是臣的一点心意。”
荷月看着面前的魏卿则,又抬头瞧了一眼嘉回,见她没有什么异议,才走上前去收起那张方子,小心放至袖中,“真是有劳大人了,奴婢在此谢过大人。”
魏卿则拱了拱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他转头,眼中柔情深似水,似是在等着她的回应,哪怕只有一个字,他也愿意。
嘉回也不知魏卿则的所为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别有居心,她只能压下心中猜忌,朝他笑道:“难为你前朝事务那么忙,还要抽空为了打听这些琐事。”
“殿下的事便是臣的事,既如此,那又如何算得了是琐事。”魏卿则不以为意道:“臣一心只盼着殿下好。”
“你若真是盼我好,就断不会做出那等事。”嘉回忍不住嘀咕道。
魏卿则却以为她还是在介意那张药方子,忙开口解释道:“来之前,臣已经差人带去太医院看过了,绝无大碍,殿下若有疑问,派人去打听一声则是。”
“没有,我不是在意这个。”嘉回已无心思再与他讨论,“只是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大人还是早些回吧。”
这样的逐客令未免太过明显,魏卿则不是不懂,只好抬手作揖道:“那臣便退下了,改天再来拜见殿下。”
“嗯。”嘉回扭头便进了殿内,丝毫没有方才目送宴绥时的那般失落。
她现在欢喜着,魏卿则这人,谁沾上谁倒霉,她巴不得离他远远得才好。
荷月倒是不知嘉回所想,对着魏卿则福了身子,道:“大人的方子,奴婢待会便差人下去准备。”她抬手招了个在旁打扫的小丫鬟,吩咐道:“你来送送大人。”
魏卿则对她礼貌一笑,随着小丫鬟出了常乐殿。
“人已经走了?”荷月踏步进了殿里,便听嘉回问道。
“已经送走了。”她拿出那张纸笺,对嘉回道:“可是公主,这个我们是不是得拿去太医院找人看看啊。”
嘉回扯过来一看,还是那些熟悉的药材名字,跟宫里太医开的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她对魏卿则本就没有信任可言,更不要吃他送过来的药了。
“不用那么麻烦。”她把方子搁在桌上,随意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是收在匣子里,还是拿出去烧了,我都没意见。”
“哦,那奴婢还是收着吧。”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才寻来的,荷月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给毁了。
四四方方对折好,荷月转身放进卧间立柜的木匣里,却忽地瞥见身侧榻上摆放着的四层食盒,她打开看了看,当真是一点热气也没有了。
荷月提上东西,边往外走,边问道:“公主,中午您就没吃多少,奴婢再去吩咐小厨房做点吧。”
“没胃口。”嘉回有气无力道:“我也乏得很了,先去小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再唤我起来。”
“诶。”荷月低低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出去,顺带掩好了房门。
长安的夏季,白日里总是燥热不堪,每走两步就得扯帕轻擦汗液,晚上却又凉意沁人,少添了一件外衫,不注意间便会染上风寒。
嘉回每每到了这个时节,则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只管窝在自己殿内,喝着下面盛上来的冰镇梅子汤,翻阅一两本时下最热门的话本册子,与荷月明月两人交换各自的阅读心得,再或者是提笔练会字帖丹青,真可谓是少有的惬意与快哉。
于是,今日一走,实在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现在得了空,便只想躺在榻上小憩片刻。
第七章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只是这外头的太阳实在太过热烈,嘉回不愿外出走动,安静地缩在书房描画起了宫廷夜宴图。
这日,难得天气转阴,外间日头的烈阳躲进厚密云层中,遥望云边天际时,入目皆是一片湛蓝,微风徐徐而来,非但没有丝毫往日的燥热,反而增添了一分清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