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何秀秀睨她一眼,“感情不是送给宴郎君的啊?马上就要织巧节了,你又忙着绣荷包,莫非是要拿去给蓝绪。”
调侃的话张口就来,嘉回被她逗了个大红脸,扯过桌上的绣绷,转过身,不欲再回话了。
何秀秀也不介意,自顾接着先前的绣活儿,屋子里只剩下银炭燃烧的噼啪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轻掩着的房门被推开,屋内骤然带进一股凉气,嘉回和何秀秀都抬头朝门口望去。
宴绥冒着风雨赶了回来,头发被淋了个半湿,衣角也不停得往下渗着雨水,他兀自解下披着的大氅,弹弹上头的雨珠,正色道:“有一要事……”
话是对嘉回说的,眼睛却又看着何秀秀,意思不言而喻,有旁人在不方便叙话,这是要委婉的赶客了。
任谁也不会看不出这个意思,何秀秀脑袋转得飞快,忙道:“那我就先回府了,不打扰你们叙事。”她再扭头看着嘉回,小声说:“我改天再过来找你,记得好好练习。”
嘉回朝她点点头,也不再客套,道了声“好”,然后送她出了门。
等回来关好房门,这才问道:“何事?是长安有动静了吗?”
“嗯。”宴绥并不否认,“有人拿了封书信,指明要我交给你,我瞧了眼上头的字迹,很像是太子的手笔。”说完他从怀里翻出那封保护完好的信件,径直递到嘉回手中。
“阿兄派人送来的?”嘉回喜上眉梢,忙不迭地拿过信纸,低头仔细阅读起来。
是元漾一贯的笔风,先是大篇幅叙述了自己是如何替她挡的罪,等卖完了惨,再来慢慢切入正题。
嘉回看得抓心挠肺,反复研读了三遍,终于吃透了信里的含义。
好在元漾办事效率高,短短几月就摸清了翊王的底细,以此顺藤摸瓜又逮到了魏卿则的把柄,各种证据呈交给了梁文帝,才能让她的婚事有了一丝可以商榷的机会。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嘉回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以后终于不用再为父兄的安危所担忧,也不用再去烦恼那甩不掉的婚事,一切都如拨开云雾见朝阳,前程无忧,万里坦荡了。
这边的她在暗自兴奋,那边的宴绥却显然摸不着头脑,看她一会儿表情凝重,一会儿紧蹙眉头,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若有所思,他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可是长安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算是个好消息吧。”嘉回慢吞吞把信纸塞入信封中,拣了最重点的讯息说:“阿耶派了钦差下江南,届时我们就可以顺利回宫了。”
钦差来访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基本不是查案就是捉人,动静大还手段狠厉,再者有嘉回擅自出城的罪责在先,宴绥担心她会被拖回去受罚。
一想到此,整张脸都变得纠结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多久到?”
按理来说,那群大臣早就上了年纪,腿脚应该没有这么便利才是,嘉回大约猜了个数字,笑着道:“信上落款是十日前,算算时间,估摸着会是这月中旬到吧,”
反正她也不在乎那个所谓的钦差,最多就是回去路上多了些同行的人,旁的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好在现在还有几日的时光可以留着慢慢挥霍,等过了织巧节便是真的没有什么自由了。
缓缓叹了口气,嘉回小心把信件放在炭火盆中,回头却见宴绥还愣愣地杵在一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为何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你不想回长安吗?”
“我是担心殿下你,毕竟离开了这么久,圣上要是追究起来,恐会有一番敲打。”宴绥望向火盆中已经快要燃成灰烬的信纸,惆怅道。
他皮糙肉厚挨些打没事,可嘉回却是身娇体贵吃不得丁点儿的苦头,要是她被训斥外加罚跪,不晓得又要歇多久才能恢复体力。
“阿兄已经替我受过罚了。”嘉回像是起了感应般,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搓了搓左右两臂,唏嘘道:“疼是疼了点,但效果还不错,阿耶出了好一顿气,便把我的过错与之相抵了。”
“派钦差过来也是想早点确认我的安危,并不是气急败坏就要捉我回去认罪,朝廷的糟心事还多着呢,阿耶的心思也总不能一直都放在我身上。”
她解释得云淡风轻,宴绥却听得稀里糊涂,头一次知道还有人身在宫外就已经被替罚受过了,而这个替罚的还是当朝太子,未免也太过于传奇。
但是转念一想,这事也亏得是太子,换做旁人,估计就没有口气能活着出建章宫了。
宴绥在心底默默同情了一番元漾后,便笑着问起了嘉回后面几日的打算。
不过她还尚未来得及计划,只是想先与蓝绪商议,毕竟借住了这么久,总归是有些情分在的。
于是当夜三人同坐一桌,嘉回以茶代酒徐徐阐述了自己内心的谢意。
车轱辘话来回滚了数圈,聪明如郡守大人,便也猜到了她要回宫的消息,又联想到近日以来各州收到的关于朝廷命官派至江南巡察的消息,自然就把两桩事件结合在了一块儿。
这既然是圣上的旨意,他也没权留人,客套说了些场面话,就起身吩咐管家尽早准备接待事宜。
于是厅堂中就只剩下嘉回和宴绥两人用膳,冷冷清清,加之方才浓茶饮得太多,搅得嘉回一点胃口也无,索性回到屋中,继续纠缠那绣了一半的荷包。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织巧节,都是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