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绪痛苦地闭上眼,喃喃道:“我总归是不愿这样的,可事到如今,单凭你我几人,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觅得公主,这外头的世道我们皆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有何归宿。”
“且钦差大人不日就会抵达——”
“我又如何不知。”宴绥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公主一定还在江宁,不出意外就在我们附近,她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了,所以才没有及时派人通传。”
蓝绪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你……”
“先前我是着急上了头,没有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冷静下来,方觉其中大有蹊跷。”宴绥捂着眩晕的额头,缓缓道。
“何解?”蓝绪疑惑地问。
宴绥坐起来,徐徐穿衣,艰难地说:“公主是在寺庙里头失踪的,寺庙之地,何许人能进?除了当日的一众官家小姐和随行仆役,剩下的便是些城内外普通百姓,不可能有歹徒,公主也自然不会被掳走。”
“从何姑娘与公主分开到发现她不见,来回不过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她走不了太远,我们一路上山都没有碰到,那她便极有可能去了什么不熟悉的地方,我听说香缘寺位于半山,公主大概率是误进深山迷了路。”
“她知道我们会在此后竭力寻找,定会规矩待在某处等待时机,但这么多天过去,希望一点点破碎,她也会另想办法助自己走出困境,唯一有可能就是山中的村民,他们有上山狩猎和挖野菜的习惯,如若公主碰见,或许会以求自保向他们求助,她此刻也许是在某处村民家中,也许是在计划着归来,总之是有什么牵绊住了手脚,所以我们才迟迟没有她的消息。”
他说完又缓了好一会儿,等喝完水润了嗓子,才继续道:“公主很聪明,并非是不谙世事之人,她能最大程度护得自身周全,我们要做的就只有不放过其中的每一处细节。她有沿途为自己做标记的习惯,你仔细回想一下是否遗漏过什么。”
宴绥的一席话听得蓝绪豁然开朗,他之前因为陷入公主被人拐走这一死结,所以根本没有考虑过她会就在近处。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全力摸排城内外的各处村子,亦或是加紧城门行人的来往盘查,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到公主的踪迹。
蓝绪转身欲唤人,却抵不过宴绥先行一步,他早在不知不觉中整理好了衣衫,越过自己,朝外走去。
“公主的事情交由我,你留下来应付钦差,务必守口如瓶,切忌让他知晓后传书于圣上,否则御林军即刻南下,你我所做皆前功尽弃。”
“你的身子……”蓝绪急忙道:“高烧未退,你不要命了!”
宴绥脚步微顿,尽量忽略手臂因蓝绪的拖拽而传来的剧烈疼痛,目视着前方,沉声道:“你多阻挠我一刻,公主能归府的时辰就晚一刻,你是想继续看着她在外受苦,还是为我这区区的一点发热而大惊小怪。蓝瑾怀,此事孰轻孰重你应当比我这个做侍卫的更清楚,公主要是无事那还好,可一旦有任何闪失,我们便是以死谢罪也不为过。”
蓝绪此时已经没了底气,叹口气道:“你说得对,我这就派人随你一起,万事小心,切勿惊动百姓。”
宴绥点点头走了,不一会又有下人叩门禀报,说有线人传来消息,说是钦差后日就会抵达,求问郡守府该如何安排。
蓝绪疲惫地摆摆手说把人请入前厅,自己稍后就去面见,转过头想先把何秀秀送回府,却见她目瞪口呆,满脸慌张,神似痴儿。
“她真的是公主啊,以前我都不信,还笑话她来着,惹出这个事,我会被砍头示众吧。”
何秀秀一向胡闹惯了,蓝绪为了让她长长记性,当然无比赞同地默认了。
然后就见何秀秀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府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蓝绪忙得昏头转向,便连宴绥也顾不上了。
──
嘉回在村子里待着的这几天,不仅熟知了各种蔬菜瓜果的由来,还学会了打水、砍柴和喂鸡,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劳累,但却意外地收货了一份充实。
她不会的东西季氏就手把手教,像是对待自己的嫡亲孙女,慈爱得不像样。
一日午后,季氏正在厨房重砌灶台,嘉回则乖乖坐在院里择菜,等她好不容易择完一箩筐,把剩下的菜叶子倒入鸡圈后,转头就与一男子迎面撞上。
这人她曾见过,是当日书屋里的勤奋学子,她还出于好心留了过冬的银两。
嘉回笑盈盈地看向他,“好巧。”
她以为对方也会和她一样,流露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不料却听他疑惑道:“你怎么会在我家?”
嘉回与他对视,闻言尚且有些反应不过来,支吾了半天,只道:“我被歹人诓骗至此处,所幸遇到季阿婆,不嫌累赘收容我,要不然我便会流落山野,再无存活的机会了。”
她猜他就是季氏口中所说的孙儿了,原本以为只是个意外,没曾想会这般凑巧,冥冥之中早就有过交集。
季咏思垂眸深思,对她的话将信将疑,他知道嘉回的身份不低,却想不明白她为何会遇害,又为何会恰巧出现在他家。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原样,你不言我也不语,直至季氏出面打破尴尬。
“咏儿回来了,快进屋来,阿嬷给你烙饼子吃。”她招呼着季咏思,一并也拉扯着嘉回,“五丫头也进来,你们年轻人先多熟悉熟悉……”
季咏思无奈一笑,扶起季氏的手,道:“阿嬷,我们见过的。”
季氏心下一骇,目光随着两人左右扫视了一圈,笑着问:“当真?你别编了胡话骗我这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