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雨下得又急又快,时常令人猝不及防。譬如说,此刻,她才刚坐下,忽然迎面几滴雨点。
楚云有些无奈地起身,将院子里的东西收进去。可才将东西收进去,雨又已经停了。
简直像和她作对。
不过也没事,楚云笑了笑,将那些东西都搁置在椅子上,起身进了房门。房间里的木桌上养了一盆吊兰,她来百随时在街上随意买的,如今已经长得很好。
她拨弄着吊兰的叶子,在高背圈椅上坐下,提笔给司徒寒写信。
这些年,她与司徒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她偶尔会给司徒寒去一封信。但经常收不到回信,因为司徒寒反正永远在大渝的皇宫之中,而她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
她不知与司徒寒说些什么,只好说起自己近来做的事,琐碎日常,流水烂账。最后问候他一句,便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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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开门之前,随风与随心已经去宣传过一番,但收效甚微。只因他们听说是女子学堂,又不多收钱,心里都犹疑不安,不知能不能信,都先观望。
第一批招到的学生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中,有四个是孤女,还有一个是家中重男轻女,饱受剥削。
那些原本看热闹之人,一看这情况,当即嘲笑起楚云来。楚云也不恼怒,五个学生也有声有色地教导。
她教得耐心,又确实不需要多余的银钱,只要带上自己的口粮。倘若自己没钱,便在书院打工赚自己的口粮。
人人都看在眼里,渐渐便有人动摇,上门来问,楚云并不恼怒她们的摇摆不定,只让她们去登记名字。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书院的规模越来越大,楚云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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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盛搁下手中的信,这些字里行间所描述的楚云,他无法真切地想象出来,但大概能有一个印象。
现在的楚云,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楚云。
他踱步下台阶,行至窗前,远远地望了一眼百随的方向。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听闻她还给司徒寒写信,却始终不给他任何音讯。
他答应过她,此生不再找她。探子所见所闻,又非他本人前往,自然不能算作相见。
至于休战,也已经五年了。
如今的大平与大渝,都是被人传颂的好地方,两位皇帝也都世人称励精图治。但励精图治他已经快受够了,这四方宫城,朱墙黛瓦,象征着权力的至高无上,却也象征着牢笼的无法逃脱。
这里曾经困住过楚云,如今也困住了他。
真可笑,曾经他无比追求的东西,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枷锁与牢笼,这是何等讽刺。
闻盛轻笑了声,负手而立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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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百姓们安居乐业,随便在街上走走,看见的都是笑容和幸福喜悦。楚云与随风一起拐进面馆,各自点了碗阳春面。
面馆的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们身后那桌就坐着几个商人打扮的人,大抵是刚经商回来,正讨论着沿途的见闻。
楚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抓住了“紫缘”二字,吃面的动作不由一顿。
“盛京的紫缘花开得可真好看,开花的时候满大街飘洒,那景象……”
楚云微愣,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场面,对他们表示赞同。是啊,紫缘花真好看。
“……大平的皇帝好像得了重病,快要死了。”不知为何,他们的话题忽然转到这上头。
楚云被面汤呛到。
“不会吧?应该只是生了病,但肯定不碍事。这大平皇帝还是个好皇帝呢,励精图治,将国家治理得很好。”
楚云蹙眉,阳春面吃到尾声,他们走了。她们也该走了。
楚云摇头,心道肯定是道听途说,闻盛那种祸害肯定遗留千年。
但这一次,她想错了。
不久之后传来消息,大平的那位皇帝因病去世。一时间,各种传闻,传闻他空悬后宫,是因为他爱极了他的皇后。
楚云听见消息时,又下起雨来,她想起家中衣物没收,急急忙忙赶回家。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手中捧着一个小坛子。
“楚云姑娘,在下有话想和你说。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他特地叮嘱,在他死后,要将他的骨灰带来给您。”
楚云冷瞥他一眼,干脆利落:“他是谁?我不收。”
“我就知道你不收,可是阿云,那可是上好的女儿红。你还是收下吧。”一身锦袍的男人从阴影处走出,“闻盛此生不再找楚云,但在下姓贺兰,单名一个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