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甜的味道吸入鼻腔,他有些厌恶地蹙眉,顺势敛去周身杀意,“圣教大长老牧驳骨的幻术,果真天下一绝。”
“跟上。”牧七星往前一跃,声音带着肆意轻快,仿佛并不认同解寒水的话。
半时辰后,钴铬山,二人屏息凝神,目视不远处。
只见紫衣倩影从巨蟒上跃下入座石亭,而不远处半臂魔纹,斜穿白袍的中年人,亦如光影般穿梭入座。
“若牧大长老的幻术,手下人能习得一二,想必如今局面,定有所不同。”略微沙哑的女声,幽幽传开。
藏匿幻术生门的解寒水费力地眨眼,想瞧清那紫衣女的容颜。
“南国大公主相邀,不会只是为了暗讽老夫吧?”牧驳骨目光如炬,凝着南木香。
南木香莞尔一笑,抚了抚巨蟒的头,伸手将一封羊皮卷递给牧驳骨,“这是南国边防图。”
“嗬……”牧驳骨闻言一惊,手却自然接过边防图,“大公主,这是何意?”
缥缈流光划过天际,她的声音更加清冷,“攻打南
国,助我夺主位。他日南、魔两国结盟,吞并元国,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冰冷声调犹如浮沉海上迎浪巨船,清晰落入几人耳中,掀起心中波涛。
“何方小贼,竟敢偷听!”呼啸寒风袭来,牧七星惊呼一声,“走!”
话落,顿时寒风大作,雪落无声……
“幻境。”解寒水抬手抽出秀剑,扫视周遭。
“破!”牧七星以圣教秘法,精血破幻。
霎时间,原本的落雪云天,亦变成暗沉墨色。
顾不得这许多,二人朝着钴铬山下奔逃。
微弱星光下,隐约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二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巨蟒追上来了。
原本沉冷的二人,面上亦染上几分慌乱。
“看来,我们要从此刻分开了。”解寒水停住脚步,低低开口。
他声音清透,仿佛暗夜中的一丝光。
牧七星抬眸,绽放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显得梨涡格外醉人。
下一瞬,二人似有默契一般,分作两路。
牧七星费尽全身气力,这才逃过追击,赶回元国国宾馆。
八日后,魔国圣教。
风尘仆仆归来的牧驳骨,将边防图放在魔国圣王牧苍耳的面前,“圣王,此图可助魔国一举拿下南国。”
“辛苦了,长老了。”牧苍耳细看几眼,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见牧苍耳仍有犹疑,牧驳骨指了指边防图的一条线路,“圣王,整个魔国都以圣教为信仰,圣教谶语,已出。”
“这条路上的圣兵已经行
动。”牧驳骨低声说着。
牧苍耳眼角微微一抽,深吸一口气,眼神落于图上——“既然圣教谶语已出,朕身为魔国圣王,理应以身作则,以圣教为尊。”
“大长老,此事既是由大长老提起,余下事宜便尽数交于大长老去办。”牧苍耳犹豫一瞬,终开口道。
“是,圣王。”牧驳骨右手作礼,离开时的微笑,深含诡谲。
牧苍耳凝着牧驳骨远去的背影,手狠狠地拍于石桌上,闷闷地低吼声传出,“什么魔国圣王……什么狗屁圣教!不过是愚弄百姓,摆弄君王的手段……”
“忍……除了忍下去,我又还能做什么!”牧苍耳喘息间,已控制心绪,恢复往日沉静。
两日后,南国五毒殿。
“南皇,魔国圣兵连破两城防卫。元国那边……也不曾将二公主从天牢释放。”南国护卫首领战战兢兢地汇报。
接连数日,南皇南鬼臼心力交瘁,担忧不已。
听得这般消息,南鬼臼更是猛吸几口气,才将心绪平复。
“南皇,元国太子以二公主的名义,又书了一封密函。”护卫首领,颤颤巍巍将信件呈上。
殿中极为幽谧,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南鬼臼将信件阅了一遍,便猛然一咳,吐出一抹黑污血块。
一阵急促的痛叫声传来,随即便是南鬼臼暗哑的吼声。
“信上的药、殿中的香与父王爱好饮食,三者相结合产生的药毒,恐怕连父皇,您也无力解除。”
一
道紫色华贵倩影,缓缓从殿前而入。
那素手挑起金线绘制的毒虫锦帘,声音冷清暗哑,“父皇,朝中大臣皆推崇木香暂代王位。”
第十九章 纵使天无情
“是你!”南鬼臼不可置信地瞧去。
“木香倒也算是众望所归,如今朝中事物皆归木香代管。”南木香一身南国皇袍,其心思昭然若揭。
南鬼臼抬手一指,口中污血溢出,“孽障!你居然串通魔国……”
“父皇请放心,木香已修书一封送往元国……”南木香邪气一笑,语调温雅却满眼恶毒。
“噗嗤……”气急之下南鬼臼周身颤抖抽搐,口中喷出污血。
乌黑血液倒映入南木香的眼中,却是狂乱满足。
“孽障,降香是你妹妹,你怎可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南鬼臼嗬嗬出声。
“父皇,此刻岌岌可危,自身难保是您自己……”南木香嘴角勾起微微弧度。
下一瞬,那狠毒笑容绽开,一字一顿,“父皇,还不知道吧。木香本应该叫您一声叔父呢……”
春风吹入五毒殿,护卫首领垂首跪于南木香身前。
那威严皱面上布满泪痕,南鬼臼眼前一片迷蒙,周身奇冷的痛。
他抹了一把唇边污血,似癫若狂般望向南木香。
他指尖紧紧地扣在青玉石砖上,一道道血痕蜿蜒,目色恍惚,“卿卿……朕的皇后……”
南鬼臼张口哑然一笑,欲言却无力,已是油尽灯枯。
片刻后,他眼中最后一丝幽光瞬然泯灭。
幽静中,唯有殿外蛊铃脆响,随风声荡于天地之间。
元国天牢。
心口骤然袭来的痛,伴随着麻痹感觉传遍周身,南降香从梦魇中醒来,“父皇……
不要……”
“怎么会……”南降香一脸惊愕,她颤动着抬起手,望着手上的玄净铃铛缓缓变黑。
她忍不住呛咳起来,一口黑血喷出,声调也变得干哑——
为什么?父皇,怎么会死……
“公主殿下,你没事吧。”丁忍冬怎知千里血亲蛊的厉害,只担忧南降香的身体。
“父皇,驾崩了。”南降香目无神光,只幽幽一言。
“玄净铃铛中有千里血亲蛊,乃父皇亲手所制。”南降香声音哽咽,靠在丁忍冬身上,低声呢喃。
她紧咬唇齿,眼神越发冰冷,颤抖着抚摸玄净铃铛,好似瞧见南鬼臼的尸身,就在眼前。
“父皇之死,定有疑惑。”南降香无神的目色,陡然染上一丝怒火。
怒上心头,泪无声滑落,恍惚间,她挣扎着起身,拍打木栏,“我要见太子。”
无人回答南降香的话,但她却明白,太子府暗卫一定会将她所需传达。
“你对太子的了解,又有几分?”慵懒声调似提醒似警告般缓缓传来。
话落,从暗处走出一人。
但只凭声音,南降香已知来人身份,“若圣女想挑拨离间。那我只能先说一声抱歉。”
“我早说过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终将让你悔不当初。“她”所图又岂止要你性命,那般简单。”
牧七星声调慵懒,一字一句却犹如利刃,割在南降香心间。
“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南降香冷冽一笑,凛然道:“与圣女早有勾结的南木
香掌权,你应当乐见其事,才对。”
苍茫夜空中星罗密布,牧七星斜望一眼,宛若鬼魅般诱惑低语,“我只是有个疑惑,一直未解,想说与你听。”
“我好奇得很,为什么堂堂元国太子,会与黄泉碧落阁牵扯不清?”
“而“霜”字杀手,又怎会是元国太子?”
只言片语却已能挑动心绪。
“你知道答案吗?还是一叶障目……”幽幽一语,迷蒙散开,人影已经消散。
月华洒落,只见一方老黄纸人,渐被冷幽蓝光燃尽。
半时辰后,解寒水快步迈入天牢。
她杏眸中再无纯真,只有一抹沉冷。
瞧见解寒水后,南降香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麒麟玉从腰间取下,轻手递给他。
麒麟玉上,梵文炫丽,即使曾沾染血色,亦难掩温润。
“这是何意?”解寒水指尖研磨着麒麟玉,知晓这便是她与元京墨的定情之物。
“救我出去,我要回南国。”南降香目光沉冷,凝着解寒水,面上再无笑意。
两块麒麟玉合二为一,解寒水却猛然用内力将其震碎。
翠绿色粉末飘飞,解寒水微眯着眼睛,危险的气息散开,一字一顿,“我绝不会让你回去。”
他的目光仍旧那般灼热,温煦笑容不复,却仍能牵动她的心绪,南降香想起当年沙漠相许,几欲惨笑——
又回想起这些时日,竟苦笑出声,“嗬嗬……”
“你知道了?”解寒水察觉南降香情绪不对,心中警觉。
“长姐
,暂代王位,我又如何想不到?”南降香冷笑着,她不该!
她不该来元国见他!
她不该明知元京墨那般疏离冷漠,仍有一丝眷恋。
她不该心中有疑,却仍旧……
思至此处,南降香猛然吐出一抹朱红,踉跄着朝前走了一步。
她抓住解寒水的手,却只是静静地望着,一言不发。
解寒水只觉得她眼中似有浩瀚星辰,心中柔软,便温煦一笑,“你放心,我会救你出来。”
“然后呢?”南降香嗤笑一声,无奈的声调响彻空荡天牢。
“解家旧案于你来说,很重要吧?”
一句问话,使解寒水当场愣住。
见此景,南降香缓缓垂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看来她的话,没错。”
她的手微微颤动,望着那一张脸,缓缓吐出一字,“霜……”
犹如晴天霹雳般,解寒水整个人立在当场,目中闪过仓惶,错乱。
他一双手垂下,额间冷汗直冒,沉声道:“谁告诉你的?”
抬眸间,温煦容光已不在,取而代之是冷锐寒凉。
她直勾勾地望着那一张脸,伸出手想象着能触摸到那眉心痣,“他呢……”
微颤的声调,透着难言的绝望。
解寒水垂手,低眸,无奈出声,“从始至终,你都未曾见过他。”
“哈哈哈……”南降香低首,缓缓蹲下,肩头耸动间,竟大笑出声。
“我会救你出来。”解寒水抿唇,缓缓吐息,转身不欲再看。
南降香双手捂着肚腹,大笑不
止,泪珠滚滚而落。
大悲大怒之下,她侧身一倒,昏迷不醒。
第二十章 真相尽在前
丁忍冬从迷蒙幻境中醒来时,便瞧见南降香倒在冰凉地面上。
她忙上前将南降香搀起,细细捻脉后,眸光一瞬大盛。
墨色渐消,晨光破晓。
春雨犹如细针般急急落下,元国皇后毕伽望了望栖梧宫中的迎春花,低声叹息,“太子为那南国女子,闭府不朝,魂不守舍半月有余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身侧老嬷摇头献计,“皇后娘娘,若是担忧老奴尚有一计。”
毕伽眼神示意,老嬷点头叙说,“如今贵妃深得圣上喜爱,如她能帮太子,言说几句,事情想必会有几分转机。”
“午间,邀约澹台贵妃,前往潇湘花苑,小叙一番。”毕伽闻言,点头收起眼底的担忧,吩咐道。
春雨消散,金乌破云。
潇湘花苑,繁花盛开香气四溢。
元国贤贵妃澹台蔓菁,莞尔一笑,吩咐道:“想必皇后娘娘邀臣妾小聚是有些体己话要说。”
“劳烦嬷嬷,打点好周遭,莫要让旁人接近,扰了清静。”
话罢,澹台蔓菁便提着春花小食,朝花苑庭楼行去。
刚行至庭楼门口,便听到一阵急促惊叫声。
她朝庭楼中,瞥了一眼,只见茶碗落地。
皇后娘娘颤抖着身子,蜷缩在软塌边上,双目紧闭,似恐上心头。
“圣上,食鲛人便能长生的论调,不过是传闻……”
“风素馨乃是解大将军妻室……”
“京墨别怕,娘会保护你,忘记你所看到的。”
澹台蔓菁秀眉微蹙
,立在原地,满脸惊讶。
思虑半晌,她回过神来,提着锦盒往前走,伸出素手扶起毕伽,将其唤醒,“皇后娘娘,您醒醒,蔓菁妹妹来看您了。”
梦魇中,毕伽感觉似有人在呼唤自己,那声音轻柔恬静,仿佛能安抚人心。
她缓缓睁开双眼,瞧见那张关切的面容,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让蔓菁妹妹见笑了。”
“皇后娘娘,想必是过分忧思,夜不能寐,这才思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