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杨业一手探在时谦的手腕上,一手抚着自己的花白胡须,好半晌,他又给换了另一只手腕。
时谦端坐在他对面,也不说话打扰,敛下眉眼,温润儒雅,静侯着师兄的诊断。
“师弟,你这脉象平缓从容,体内气血充盈,说明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杨业探了他两只手的脉,得出的都是这么个结论。
他见对面的师弟蹙着眉,显然是不赞同自己的说辞,想着或许是这马车摇摇晃晃的干扰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朝外吩咐将马车靠着街道一边停下来,以此来摈除其他外在因素的干扰。
马车停下来了,没了之前的摇晃,杨业又给师弟探了探脉。
不沉不浮,不快不慢,确实系正常的。
“你说你心跳加快,面庞发烫?”
“嗯,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次是在昨晚。”时谦作为大夫,当然知道大夫想要了解病人的哪些情况,于是也不用师兄问,就将自己症状的开始时间,外在表现以及持续多久简单的说了说。
“看这脉象是正常的。你说你心跳加快,是不是当时过于紧张,所以才影响了心跳的频率?心跳频率过快,即会导致体内血流速度加快,而耳边及其周围的皮肤薄,所以血流过的痕迹比较明显......这些都好解释,但是你说,你想咬嘴巴?”
杨业刚听到这个的时候,是有点吃惊的,行医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那你现在还想吗?”
时谦听了师兄的问话,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特别是他的嘴巴。唇纹干裂,还有一嘴巴的胡子,毛糙得很。
他特别认真的摇头:“不想。”
他只想咬花花的嘴巴。
“看来这症状是偶尔发作一次,持续时间也不长。”
“嗯。”时谦也这么觉得。
“那师弟还是先观察着吧,等下次发作的时候再留意一下脉象,那时候探脉才是最准的。反正依着刚刚的脉象,师弟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我回去再去查些古书,看有没有你这种情况的。”
马车外面的车夫,不是真的车夫,而是杨业的小药童。他听着里面师父与师叔的对话,觉得师叔的症状越听越熟悉,貌似跟自己每次见到府里小丫鬟苗苗的状况是一致的。
若真是这样,这哪是什么病症,明明是情窦初开的羞涩。
但师父和师叔都觉得是病症,那可能是自己想错了,于是他竖着耳朵,想仔细听听到底是个什么病,但里面却换了个话题,没有再说这事了。
“师弟,你当初在板城的事,圣上得讯后一直有意招你进太医院,你可愿意?且再过不久,老夫就要告老还乡了,圣上最近反复在提举荐医者的事……你真的没有兴趣?”
听到圣上,时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戾气,“没有。”他回答的干脆,他不想去太医院,更不想见那皇帝。
“你不去也好,圣上最近的身子骨,唉......”杨业叹了口气,也不敢再讲下去,不然有些大逆不道了,他岔开话题,“等致仕后老夫就回扬州老家,接管那里的医药房,也就不能像如今这样经常与师弟切磋了。”
语气里透着无限的遗憾。
之前能与师弟面对面的探讨疑难杂症,杨业觉得是人生一大快事,而自己若是回了扬州,恐怕与师弟当面切磋的机会就少了。
*
堇王府内随风院,晨曦微露,幼桃领着底下的一应小丫头们,来到西厢房里间的镂空梅花架子床旁,又让她们端着盥洗用具侯在一旁。
她将绯色的床幔勾在架子床的两边,然后俯身,轻轻的拍了拍锦被中睡得正香的人儿,“夫人,夫人您醒醒。”
因着天色还早,她也不敢太大声,怕声音太大惊扰了夫人。
见夫人仍瞌闭着双眼,幼桃又重复了几遍,没办法,她必须叫醒夫人,“夫人,您醒醒,该喝药了。”
之前大人出门之前,就吩咐要在卯正时分叫醒夫人,让她起来喝药的。
床上的花花因为昨晚睡得较晚,此时睡意正浓。她也是听到了耳边似乎有谁在嗡嗡嗡的说着什么,但她太困了,完全不想睁眼,她缓缓朝里翻了个身,再往干净馨香的锦被里藏了藏,嘟哝着,“相公不要闹,我困。”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嗔意。
迷迷糊糊中,花花以为是相公在叫她。相公昨晚特别厚脸皮,怎么都赶不走,硬要在这里睡。她就不明白了,主屋那么大的床他不去睡,为什么非得跟她挤在厢房里呢?
虽然厢房里这个床也很宽敞,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好挤,稍稍一动,就好像碰着了相公,硬硬的,像胳膊,更像胸膛。
“夫人,您醒醒,起来喝药了。”幼桃又轻声唤了一声。
药?睡梦中的花花捕捉到了这一个字,顿时瞌睡醒了一大半。她忽的睁开眼,眨了几下,然后小腰一挺,便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起来后,花花微微仰着一张嫩白的小脸,脸上还带着初醒的松怔。她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眼里顿时沁了点泪,“什么药?是相公给我的药吗?”
幼桃因为就站在床榻边,离得近,被夫人刚刚直挺挺的起身给吓了一跳,缓过来后,见夫人正坐在床上,盖在身上的锦被有些滑落,宽松的素色寝衣领口斜在一边,香肩微露。
她上前,伸手将夫人的寝衣稍稍整理了一下,“嗯,这药是刚刚大人给奴婢,特意嘱咐奴婢,要让夫人温服,所以奴婢现在才不得不叫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