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求能够看在他确实没有贪墨的份上从轻发落。所以查案这事情,谁敢来拦他都不答应,只有查出最后的真相跟他毫无关系,他才能松一口气。
案子查了三天,户部尚书一天都没有合眼睛。终于清点出这十年来,云州墨有一半是普通墨。
查完那天,户部尚书脱了官帽,求陛下允许他去云州查案,回来之后,随陛下处置。
当时在御书房,太子和端王以及几个众臣都在,户部尚书此举,皇帝没有先回答,而是去问太子,“太子,你觉得当如何处置?”
太子眼皮都没有抬,“当按律处置。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户部尚书玩忽职守,理应论罪,且税收一块漏洞颇多,应要重修律典了。”
皇帝笑了笑,又去问端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端王心中就想这是不是皇帝在考验他和太子。
端王难免有些踟蹰。他在想皇帝的心意。户部尚书这些年没有犯过大错,此事看起来只是云州那边隐瞒,户部尚书犯的错倒是不大,最多是验收一事上没有严查。
父皇难道是想保人?
再者说,户部尚书就在这里,要是能给他卖个好,说不得他将来也能有份香火情。
端王迟疑再三,最终还是道:“儿臣觉得,户部尚书虽然有失察之罪,但念在他多年劳苦功高,这次又主动承担罪责,不如等真相查明之后,再定夺其罪。”
皇帝就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没有答应户部尚书之请,也没有剥夺他的官帽,一切如常。
“先这么着,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于是众臣退下,太子率先走在牵头,户部尚书想上前说几句话,却被端王叫住。
户部尚书只好留下来,“端王爷。”
端王宽慰他,“大人这次也是无妄之灾。”
户部尚书:“不,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事情,还是上贡这一事上官员错综复杂,流程简单,下官回去之后,必定会写一份周全的法子给陛下。”
他跟端王告辞,“端王爷,下官先告辞了。”
端王刚刚为他求情,他背后冷汗都出了,就怕陛下应了端王。不然将来出了差错,此时从宽,将来怕是要从严。
再者说,陛下春秋鼎盛,他可不愿意现在就亲近端王,即便贬官摘帽,只要不连累族里,那就算是好结果。
他唉声叹气的走了,端王心中沉了沉,突然忐忑起来,怀疑自己刚刚答错了话,整个人都颤了颤。
他太怕做错事情了,这种时候,一旦父皇抛弃他,那他就什么也不是。
另外一边,太子回了东宫,拿出这些天整理的云州贪墨案继续看。
不用查,他大概也能猜得出七七八八。按照云州往年请奏的折子来看,云州墨皆从云州商会那边购入。而商会的云州墨大概就是从老百姓手里买的普通墨,又卖给了朝廷。
一般的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们这些天潢贵胄自小就用的好墨,他自己用云州墨也用了多年,普通墨跟云州墨之间的区别自然知道。
且出事那日,他正好刚问过折筠雾云州墨的事情,心中立刻就想起了筠雾说的十两银子墨块。此番狐疑,让他马上停下所有的事情去翻看那些云州墨,果然出了问题。
太子闭上眼睛,觉得背脊发凉。
十年来,云州商会这般做,云州当地朝廷肯定有人帮着。那朝廷有人帮着吗?
这其中的牵扯,他只要一想起来就心中憋闷,这些狗官,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气的将文书摔出去,在书房里面踱步。
大秦的税收出了问题。
这些贪官敢这般做的凭仗是什么?
太子想起了丝绢。
江南一地,也有用丝绢抵夏粮的。这十年来,大秦风调雨顺,除去年云州干旱外,少有天灾人祸,国泰民安,江南贡品丝绸堆积在仓库里面,未曾大量用过。
所以他们就打起了这个主意?
若是如此愚蠢的主意却是最好的,没人能怀疑他们敢这般做,若不是他是这种严谨的性子,父皇又兴起来潮的把文书给了他看管,这事情怕是还要几十年才能被发现。
太子想到这里又愤怒的摔了一本书。
刘太监在旁边看着,朝着躲在一边的折筠雾使了使眼色。
折筠雾就硬着头皮去问殿下,“殿下,可要用晚膳?”
太子哪里有闲心吃晚膳,他气都气饱了。但晚间还要读书,怕是会饿,他是个注意养生的人,便道:“随意要些饱腹的来。”
折筠雾赶忙走了。
她虽然已经不怕殿下了,但是殿下的脾气难以琢磨,好的时候笑着敲敲你的头,坏的时候可要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