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皇后并不意外这个答复,只是不甚欢喜的皱了眉嘟囔道:“可本宫有了这两个小祖宗都够烦了,又要管着宫务还要给别人带孩子……”
“娘娘慎言!”芳龄姑姑连忙打断,板着脸劝道:“什么别人的孩子, 娘娘是皇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 嫔妃所出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
孔皇后尚未反映, 虞枝心先笑了。轻拍了拍椅子扶手道:“嬷嬷何必这么紧张?皇后娘娘不把本宫当外人, 与本宫说两句真心话罢了。不说娘娘,难道本宫就想给别人带娃么?若非陛下硬塞进来,娘娘又实在忙不开, 本宫早过上轻松日子了。”
她说着说着倒与皇后吐起苦水来,一时说大皇子身子不太好须得小心照料, 一时说二公主太调皮又胆大包天,四五个姑姑丫环都看不住她。还有二皇子身边皆是沈家的忠仆,她若不管嫌她不上心,管的多了又当她别有目的,简直把她气个够呛。
末了才感慨道:“都说宫里有的是使唤的人,带个孩子不是多简单——怕是不少附上的大爷老爷们在家也是这么想的,只当嫡母是那么好做的么!虽然不用亲自动手穿衣喂食,但拉拉杂杂多少事儿得操心,生病了委屈了哭了闹了还得担着责任。若是自己生养的就罢了,偏是和自己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的臭娃儿,凭什么要人真心诚意的给这些小东西当老妈子啊!”
“表姐说的太对了!”孔皇后找到有人撑腰,用力横了芳龄姑姑一眼连连附和道:“本宫自己亲生的在眼前都照顾不过来,哪有那么多精力管别人生的?”
她略顿了一顿,摆出不屑却分明藏着几分色厉内荏,勉强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继续道:“再者说,嫡庶有别是世间的道理,就算抱养了其他嫔妃的孩子,与本宫所生的皇子总不能一样儿待遇吧?偏有些人明明饱读诗书看重礼仪,到了后宅的事儿上就要黑白不分的挑刺儿,本宫要是不能一视同仁还不知要如何攻讦本宫,可要本宫当真一视同仁——本宫可怎么对得起自己亲生的儿子?”
“确是太难了。”虞枝心才知道她纠结的点在哪,不过这事儿她管不着,也懒得给她瞎出主意。索性当做没听懂一般转移话题“宽慰”道:“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到那两个孩子降世,您的龙凤胎都将将满周岁了,刚出生的奶娃儿要与年长的哥哥姐姐比什么?再说臣妾看那两个小采女傻乎乎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自己的肚子呢。娘娘只管放宽了心管好当下,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罢了罢了,表姐说的在理,本宫也懒得想那么多。”皇后没得到好的解决办法便立刻歇了精神,恹恹的摆了摆手道:“本宫也乏了,今儿就到这吧,有什么不对的本宫再让人宣表姐来问话。”
虞枝心丝毫不在意她瞬间变得冷淡的态度,依旧恭敬的行了礼退出殿门。直到出了坤和宫,脸上才浮起一丝冷笑:孔皇后果然是顺遂了几日就飘了,还能对皇嗣挑三拣四,却不知要不是孔太傅死的及时,她恐怕早就一尸三命死在三个月前,根本见不到今日的太阳。
不过也好,以她这般不甚清醒的脑子正好戳在前面当个挡箭牌,再有什么麻烦也不至于直接落在自己头上。
……
慧贵妃可谓是一语成谶,才想着皇后可以当个挡箭牌,不想几日过后便有一记惊雷落在宫中:原来一直在皇嗣为先帝祈福的皇太后终于做完全部修行,已经在半个月前启程回宫,如今都走到京郊了!
这可真是一桩大新闻。且不说皇寺那边到底怎么判断皇太后的祈福法事,做完后为何没通知宫中,便是一切都按着规矩走完流程,也该是陛下派遣使者上山区迎太后,哪有让太后自个儿就颠颠儿回来的?
知道的只当皇太后自有主见忙着赶回来,不知道的还说不得怎么编排陛下不孝呢。而更让陛下忧心的是此事居然到今日才有信儿传来——皇太后的仪仗颇大,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走出这么远,除非皇太后故意隐瞒不报简装易行又将往来传信的人手全部拦下,直到到了皇城附近已经再无可能变故才放松了管制让人通知宫中。
于情于理,皇太后是陛下嫡母,如今人都到了家门前,陛下更不可能再打发她老人家回去,唯有主动去接她回宫才是些许弥补。
可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堂,甚至后宫诸位妃嫔都没人希望皇太后回来。毕竟皇太后在先帝朝如何一手遮天、陛下亲政前如何强势揽权可是让许多人心有余悸。是以难得的,四相和孔祭酒并陛居然能放下成见团结起来,抱团儿商量起如何应付。
“老臣以为皇太后来势汹汹,陛下可千万要防着她插手朝政。”
沈相率先发言,直白点出皇太后此次恐怕来者不善。因他们都知道皇太后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慈善人,当初先帝才死陛下刚刚继位,皇太后以太后垂帘听政之权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是孔太傅与四相合力才勉强将她赶出朝堂送入佛寺。
这多少年来皇太后不止一次谋求回宫,好在孔氏与四相虽然意见不合却出奇统一的对皇太后严防死守才没让她得逞。而朝中和后宫都经历了一遍又一遍的清洗,只求将她曾经的势力和亲信肃清。原本所有人都觉得皇太后已经再无翻盘的可能,又因孔太傅去世才放松了警惕,却没料到她还有如此影响力,居然找到机会逃出皇寺,还顺顺当当的抵达京郊。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安顿好皇太后。”沈相到底周全些,不如皇帝和孔祭酒那般急躁,理顺条理一项一项的安排起来。
“宫中如今是皇后在管着?陛下此时便可通知皇后将延寿宫清扫出来,该给的家具摆件都捡能用的用上,且不必管皇太后的喜好品味之类。”
皇帝轻轻点头:“朕已经让人吩咐皇后去了,慧贵妃也在协理着。”
“慧贵妃既是陛下亲信,老臣斗胆僭越,还请慧贵妃先不必管延寿宫的布置,而是先将人手调度起来。”
沈相意有所指道:“虽然皇太后必有她的心腹,往后延寿宫里怎么用人怎么做事儿不必陛下和皇后约束了她,但身为子女该尽的孝道总是得尽的。皇太后多少年没回宫,她用过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万一一时短缺了人手,倒成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不是了。”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不就是趁着皇太后还没回来先死命往里面掺沙子么?就算皇太后能挑出一个两个十之八丨九,但只要有一两个人手在关键位置上定住了,以后要打听消息或算计些什么就简单的多。
皇帝连忙应下:“太师说的极是,朕这就让人给慧贵妃传信。”
“如此宫中安排妥当,陛下不如亲自去迎一迎皇太后?”一直没说话的孔祭酒不甘示弱的提醒道:“陛下对皇太后孝顺有加,也是天下人的表率不是?”
“启禀公爷,陛下一早得到消息就让奴才去准备仪仗迎接皇太后,只是这会儿才将人手车马安排齐整,因此耽搁了一会儿。”
正从外头进来的小崔公公不卑不亢的替陛下答过孔祭酒的话,才对陛下躬身一请:“陛下,御撵已经得了,您是这就启程么?”
陛下站起来环视左右问道:“诸位大人可与朕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