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并未听到赵熠关于此事的任何心声,因此做不了准确的判断。倒是赵熠明显松了口气——他对宠幸妃嫔本就没有太大的热情,之前对程妃多有宠爱还是为了稳定超纲做给程家人看,其实心里不知多纠结。既然程鸾都病倒了,他除了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上赏赐倒是轻松了许多,绝大多数时候又只肯与皇贵妃待在一处了。
且他也渐渐发现了皇贵妃另一桩好处,便是他与虞枝心待在一起时总是安心并放松的。有时头疾发作疼痛难忍,挨着皇贵妃眯一会儿都能略略减轻痛苦。连太医也说不出其中诀窍,于他看来就越发证实了皇贵妃是他天命所归的女人这个念头。
他还差一个理由将皇贵妃拱上皇后之位。而这个理由也很快就有了。
隆治十八年,陛下重病一场,差点儿就没能挺过这一关。病愈之后,陛下唯恐自己哪一日去了,朝堂又成为权臣争斗的沙场,而皇子们成为朝臣的筹码。索性先立下长子赵培坚为太子,又将皇贵妃立为皇后,将太子记在皇后名下。
面对朝堂上的质疑,陛下表示他选太子的理由十分简单,就是因赵培坚年龄最大,万一他哪日没了,找个最年长的能拿主意的总好过找个奶娃娃放在皇位上供着。这本是个十分无厘头的理由,可结合陛下虚弱的身体和太医对他寿数的判词,无论哪位大臣都说不出反驳之词。
只是赵培坚出身太低,生母丽贵嫔更有和某个太医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流言蜚语,对于太子之位来说实在称不上名正言顺。为了让太子能避开这个硬伤,索性给他找过一个“母亲”,这人就是一直以来抚养大皇子的皇贵妃。
不出意外,太子继位后皇贵妃也是要当太后的,何况陛下现在这身子骨儿显然也没有再消受一位新皇后的打算。既然陛下连后路都给皇贵妃铺好了,朝臣也就不再对他夹带私货打着给太子撑腰的名义立皇贵妃为皇后的做法提出多少反对——反正皇贵妃平日里也是帮着陛下批折子的,一旦陛下去了,新帝大婚之前太后还要垂帘听政,他们何必和一位站在两代帝王后面实际掌权的女人过不去?
隆治十九年春,皇贵妃虞氏正式被立为皇后。因陛下头疾越来越严重,朝臣们默许了皇后与陛下二圣临朝,许多朝政都由皇后直接批阅。除非涉及家国根本的大事,连丞相们也极少能把政务拿到陛下面前,就算是勉强见到陛下,陛下也必然是要拉着皇后在左右一同听政。
若是这个女人胡搞一通,大臣们自然不会容忍她牝鸡司晨。然虞皇后非但不是个眼皮子浅的普通妇人,她对朝政格局的熟稔和许多施政方针让一干重臣们耳目一新,实施之后更不得不承认皇后的聪慧。
虞皇后并不刻意拉拢心腹,但正因她肯秉公处政,朝臣反而更信服她的判断。更兼她识人之明,每一次慧眼识中的无论年轻俊杰还是老成持重的老臣都能带来出乎意料的完美成果,以至于不少自负才华或怀才不遇的朝臣非但不反对她临朝,反而想方设法的往她跟前钻营,期待着被皇后一眼相中从此平步青云。
在这些人中尤有一位十分惹眼,便是陛下早些年封的中书舍人,程太尉之子、程妃之兄程鹏,如今已做到了从五品侍读学士之位。
程太尉三子一女,长子程鸿和次子程鹄皆在军中任职,唯有幼子程鹏因自小身体不好并未学武。隆治十年因陛下开恩请了御医替他诊治才彻底痊愈,却是已经过了学武的年纪,被送进国子监读了一年书,以优异成绩被陛下选为中书舍人。
按说以程家如今烈火烹油之盛,程三公子无论干个什么都该是顺顺当当节节高升。偏这位扎扎实实在陛下身边当了五年中书舍人都没挪窝,直到虞皇后掌权才突然来了个连升三级,当上侍读学士之职。
少不得,宫中渐渐有了传闻,道程三公子被陛下压着是因陛下对程家已有不满。而程三公子能被皇后一手提拔,却是因这位小公子风度翩翩擅会讨好皇后,甚至流言愈演愈烈,直说的仿佛皇后与程三有了私情,是将奸夫堂而皇之的送上高位。
虞枝心听着白桃忧心忡忡的传话露出一摸无奈的微笑,这流言与其说是别人散播,不如说一开始就是程三自己故意放出来的。这男人看似斯文,实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陛下那儿是怎么个反应?”皇后娘娘好整以暇的问道。
“崔公公说陛下将传闲话的人都拉到慎刑司去打了五十大板。”白桃挑眉看她一眼,补充道:“重打。”
慎刑司自有分寸,八十大板可以只伤皮肉,二十大板也可以要人性命。而这“重打”,就是没想让这些人活下来。
“考验陛下的时候到了啊。”虞枝心笑着摸了摸小腹:“你说这一回,陛下到底能不能绝地翻盘?”
第152章 .下手迟 · ?
隆治二十年八月。
卧病在床许久不理政事的皇帝陛下突然来到坤和宫, 把正要起身前往乾元宫替陛下批折子的皇后娘娘堵了个正着。虞枝心看着赵熠身后浩浩汤汤的一群人,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陛下怎么来了?”虞枝心习惯的走上前扶着他往里折返:“是来找臣妾有什么事么?”
赵熠定定的看着她,顺着她的指引往里走。二十多岁的皇后比初入宫时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从容, 这几年面对文武百官更磨砺出高不可攀的气度。而他——不过比皇后大了四岁, 却已经有了几分老态。长久病痛的折磨让他总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仿佛青花底的大海碗里那一层薄薄的水,徒劳的在空气中一点点蒸干。
看一会儿书便头晕眼花,走个路也是气喘吁吁。赵熠恍惚想起早晨站在大铜镜前看到的自己,肤色苍白的如同鬼魅,消瘦的肌理浮现松弛的褶皱, 一头长发稀疏枯黄,连背脊都开始佝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 却又忍不住自嘲的笑起来。直到笑声茬入气管呛的他泪流满面,直到小崔子惊的连声喊太医才慢慢止住。
他执意来到坤和宫。他想要一个答案。无论结果是什,他都不会反抗,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死心。
“有人向朕状告皇后与外男私相授受,皇后怎么看?”
赵熠突然停下脚步,就像问“皇后午膳想吃什么”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出了最尖锐的问题。
“哦?”虞枝心随意挑眉, 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其中凶险,好整以暇的问道:“是哪个贱人青天白日的污蔑本宫?倒不知她有什么证据, 就敢给臣妾头上扣这种帽子。”
站在人群之后的李贵嫔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皇后只做未见,